西荒边缘的黑岩坊市，是黄沙瀚海中难得的绿洲之一。
坊市入口由两尊风化的石狮镇守，石狮眼窝中燃着幽绿鬼火，映得往来修士的脸忽明忽暗。
门口一队修士，身穿月白色道袍，个个气息稳固，至少都是筑基修士，道袍胸口的五色玄鸟标志，赫然证明他们是来自玄天宗。
带队的修士，脸上一道伤疤，显得十分凶悍，身上散发着气息竟然是金丹圆满。
他手中拿着一幅画像，站在坊市门卫的身边，对过往的修士逐个比对查验，并测试灵根和修为。
画像中竟然是武小鱼的样子。显然武小鱼正在被玄灵宗通缉。
武小鱼混在人群里，低头扯了扯粗布麻衣——
这是他用“万物模拟”神通伪装的行头，皮肤黝黑粗糙，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腰间挂着个磨得发亮的低级药囊，活脱脱一副在西荒挣扎求生的落魄散修模样。
在入坊市门口，向门卫交了两块下品灵石， “莫雨，炼气八层，木火双灵根。”
他报出自己新身份，得到一块入城令牌。
混沌源力在体内收敛成细丝，完美掩盖了筑基期的气息。
武小鱼得到令牌，正准备进入坊市，被一名玄天宗修士拦住去路，拿着一个棒形灵器强行测试武小鱼的灵根和修为。
武小鱼镇静的从棒型灵器的白光中通过，玄天宗修士看了一眼棒上不是很亮的红绿两种颜色，有些厌恶的口气说道，“下等木火双灵根，不是那人，你走吧。”
刚进坊市，就被一阵吆喝声吸引：“收魔材喽！魔蝎壳、骨甲、尾针，价格公道！”
武小鱼走上前，将斩杀魔蝎后收集的材料倒在摊位上。
摊主是个独眼修士，炼气九层修为，用钩子拨弄着骨甲，眼皮都没抬：“就这破烂？蝎壳有裂纹，尾针灵气散了一半，最多给五块下品灵石。”
“至少八块！”武小鱼故意让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倔强，“这可是筑基巅峰魔蝎的材料，你去别家问问！”
独眼修士嗤笑一声，看到武小鱼只是炼气八层修为，突然提高音量：“小子想讹钱？西荒谁不知道我黑老三的规矩！不卖滚蛋，别挡着我做生意！”
周围立刻投来几道看热闹的目光，其中不乏带着恶意的打量。
武小鱼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不甘，狠狠“啐”了一口：“五块就五块！迟早遭报应！”
接过灵石揣进怀里，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独眼修士对着他的背影啐了口唾沫——这种贪婪的蠢货，迟早会死在自己的贪心手里。
他漫无目的地逛着坊市，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帐篷：有卖残破法器的，有摆着不明矿石的，还有几个摊位前围着修士，竞价着沾满血污的兽皮地图。正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废物！连血沙参都提纯不了，留你何用！”
只见丹鼎阁的帐篷前，一个金丹一层胖掌柜正指着地上的碎瓷片怒吼，碎片里残留着焦黑的药渣。被训斥的是个炼气一层十六七岁的学徒，脸涨得通红，嗫嚅道：“掌柜，血沙参性子太烈，用寒萃法提纯总是炸炉……”
“寒萃法？蠢货！”胖掌柜一脚踹翻旁边的药篓，“西荒的灵药受三轮黑日炙烤，性属至阳，得用烈阳凝露术！连这点都不懂，滚回山村刨地去！”学徒被骂得抬不起头，抹着眼泪跑了。
武小鱼的脚步顿住了。那个学徒他认识，竟然是林昊。
青山村老药农武九指家的远房亲戚，武小鱼进十万大山采药前曾经在青山村跟随老药农学习草药知识。
武小鱼认出林昊，但林昊可不会认出现在的武小鱼。当然武小鱼也不会傻的去相认，心想有机会暗中帮帮他。
武小鱼的混沌源力下意识探入药篓里残留的血沙参碎片，瞬间解析出其中的药性：至阳之属，含沙砾杂质，需以阳火逼出沙性，再用凝露术锁住灵力——正如胖掌柜所说，寒萃法只会引发药性反噬。
而他识海里，圣树通过阿蛮送来的《万草纲目》中，恰好记载着烈阳凝露术的基础法门。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自己可以尝试在体内空间种植灵药，学习炼丹，今后以一个丹师的身份在世界行走。
他摸了摸怀里的五块灵石，转身走向坊市角落的药摊——那里摆着几株蔫巴巴的血沙参幼苗，摊主正打着哈欠打瞌睡。
体内空间武小鱼还有一百三十多块灵石，他暂时不能拿出来使用，害怕体内空间的秘密被察觉。
“三块下品灵石，三株幼苗，不讲价。”药摊摊主是个老妪，筑基五层修为，枯瘦的手指敲着桌面，看武小鱼的眼神像在看冤大头。
武小鱼没还价，掏出三块灵石递过去。老妪惊讶地挑了挑眉，将三株带着沙土的幼苗包好给他。
老妪看着他的背影，嘟囔道：“傻小子，西荒的地，可不是那么好种的。”
这血沙参在西荒不算稀罕，但长势缓慢，很少有修士愿意花心思培育，没想到这落魄散修竟会买。
旁边一个络腮胡挑眉打量他：“炼血参散？小子，劝你别浪费灵石。这玩意儿的火毒藏在沙纹里，普通丹火一烤就炸炉，连丹盟认证的一品下阶丹师都十炉九毁。”
武小鱼故意露出憨厚的笑：“试试呗，总不能一直当散修。”
接下来武小鱼又在隔壁摊位买了些辅助药材：三十株清心草（中和火毒）、一百株凝露花（锁住药力），都是炼制一品血参散的常用配药。
摊主是个瘦高修士，见他买的都是基础药材，忍不住提醒：“提纯血沙参得用‘烈阳火’，普通木火灵根扛不住火毒反噬，你最好备着解毒丹。”
灵石不够，武小鱼还交换了一部分灵药，当时阿蛮送给他的骨坠里还有不少灵药。
离开坊市，武小鱼找了个隐蔽的沙丘背风处，将意识沉入体内空间。
阴阳太极图的阳鱼区域，青黑沃土上还留着之前种植灵药的痕迹。
他心念一动，混沌源力化作无形的犁，在沃土上划出半亩方田，田垄整齐，为了模拟这些西域沙漠特有的气候条件，还特意转移进体内空间一个沙丘的沙土，还引了灵潭的混沌灵液灌溉。
做完这一切，他将三株血沙参幼苗，部分还有根须的清新草，凝露花小心翼翼地栽进田里，并让五行行龙须草特意给这些灵药提供更多的它们各自需要的灵力。
外界的日头刚过正午，空间里的景象却在飞速变化：天空的混沌光轮加速旋转，灵液灌溉的土地冒出细密的水汽，栽入灵田的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扎根、抽叶、分枝！
原本蔫巴巴的叶片变得翠绿饱满，根部在土壤里疯狂延伸，短短一炷香时间（外界不过弹指），就分蘖出十几株新苗。
更惊人的是部分血沙参参体的变化。
在混沌灵液的滋养和阳鱼区域的至阳之力催化下，参体从土黄色逐渐转为赤红，如同浸透了血液，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密的金丝——这是药性凝聚到极致的表现，寻常血沙参十年成熟也未必有此品相。
武小鱼估算了一下，外界一个时辰，空间里便是十天；若外界过一夜，空间里已是百日。
照这个速度，只需外界两天，这些血沙参就能达到两年成长，加上混沌灵液滋养，空间充足的混沌源力，这两年的血沙参药效已经相当于外界二十年生的药效！而且血沙参，清新草和灵露花也应该可以随便使用，不用购买。
两天后，当坊市的鬼火再次亮起时，空间药田里的血沙参已长成一片红海。
清新草和灵露花也是长出了大片，武小鱼选了机株普通粗壮的，小心挖出，参体足有手臂长短，赤红如血，金丝流转。
他不是拿去售卖，而是在空间里开辟了一个简易丹台，准备炼丹。
他没立刻炼丹，而是先将混沌源力探入血沙参的根须上，沙纹如细密的锁链，每道纹路里都包裹着淡红色的火毒，触碰时能感觉到细微的灼痛感。
这就是西荒灵药的霸道之处，越是蕴含生机，火毒便越狂暴。
按照《万草纲目》的记载，“先试提纯。”武小鱼取出一株血沙参，掐动丹诀利用真元引动火焰。
橙红色的火焰包裹住参体，起初一切顺利，沙纹中的沙土遇火化作青烟。
可就在火温升至顶峰时，参体突然剧烈震颤，沙纹里的火毒如被惊醒的毒蛇，顺着火焰反噬而上！
“不好！”武小鱼想收力，却已迟了。火毒顺着他的指尖蔓延，手臂上瞬间冒出细密的燎泡，痛得他闷哼一声。
“轰！”
丹台上火光炸裂，血沙参化作焦黑的粉末，连带着清心草也被烧成灰烬。第一炉，毁。
他咬着牙动用用混沌源力驱散手臂上的火毒，看着焦黑的药渣皱眉：“火温控制错了，烈阳火需刚柔并济，不能一味强攻。”
再来，他放缓火焰升腾的速度，用真元包裹住参体，试图引导火毒顺着沙纹的走向渗出。
可血沙参的火毒远比想象中狡猾，在火焰中不断变换位置，最终还是冲破他的灵力屏障，炸炉时的气浪掀翻了丹台旁的灵潭水罐。
第三炉、第四炉……直到第七炉，武小鱼的手臂已被火毒燎得布满水泡，连混沌源力都难以压制灼痛感。
空间里的时间流逝是外界的百倍，这意味着他已在丹台前煎熬了整整七日，眼前的药渣堆得像座小山。
“到底哪里错了？”他瘫坐在丹台旁，看着第八株血沙参发呆。识海里，《万草纲目》中关于烈阳凝露术的记载在闪烁：“沙纹如脉络，火毒随脉走，需以凝露锁其性，而非强逼。”
“凝露……不是在提纯后，而是在提纯中！”武小鱼猛地站起，终于想通了关键。
之前他总想着先逼出火毒再用凝露花锁药，却忽略了火毒与药力本是一体，强逼只会引发反噬。
第八炉，他改变策略：火焰刚包裹住参体，就掐动凝露术印诀，引灵潭的混沌灵液化作细密的水珠，附着在参体表面。
水珠遇到高温并未蒸发，反而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沙纹里的火毒牢牢锁在膜内。
“顺着沙纹走……”他操控真元如细针，顺着沙纹的脉络缓缓引导。
火毒在薄膜内翻腾，却始终无法突破屏障，只能顺着他规划的路径，一点点从参体末端渗出，落在丹台上化作淡红色的液珠。
半个时辰后，火焰渐弱，参体已化作纯净的赤色药液，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金膜——火毒去尽，药力未散！
“提纯成了！”武小鱼心中一喜，连忙加入凝露花粉末。
可就在药液即将凝结成丹时，他的真元却因连日透支出现滞涩，金膜瞬间破裂，药液里混入了一丝空间的混沌气息。
“轰！”
第八炉，还是毁了。但这次的药渣里，已能看到细碎的赤色结晶——那是凝聚了一半的药效。
武小鱼却笑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尖的颤抖里带着兴奋：“只差最后一步，控制灵力的稳定性！”
第九炉开始时，武小鱼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真元凝聚在指尖，这次没有急着引火，而是先在丹台上布下一层微弱的混沌力场——用空间的稳定法则辅助控火。
火焰升腾的速度如行云流水，凝露术的水珠恰到好处地附着在参体上。
他的神识高度集中，每一缕混沌源力都精准地顺着沙纹游走，火毒在薄膜内挣扎，却始终被引向参体末端的“排毒口”。
当最后一缕火毒化作淡红色液珠滴落时，参体彻底化作赤色药液，在火焰中旋转成球状。
这次，武小鱼没有急于凝丹，而是让药液在火焰中多淬炼了一炷香时间，直到药液表面的金膜变得如琉璃般坚韧。
“凝！”
他低喝一声，混沌源力与凝露花粉末同时注入药液。
赤色的药液在旋转中逐渐凝固，表面的金膜收缩，最终形成三枚指甲盖大小的丹药——丹身赤红如血，金膜化作细密的纹路缠绕其上，隐隐泛着流光。
丹成的瞬间，空间里弥漫开一股清冽的药香，连阴鱼区的饕餮纹路都微微躁动，仿佛被这纯粹的生机吸引。
武小鱼颤抖着拿起一枚丹药，混沌源力探入其中：药力凝聚而不暴烈，火毒残留不足万分之一，足以瞬间止血生肌——这已是一品上阶的水准！
他瘫坐在地，看着丹台上的三枚丹药，突然笑出声来。手臂上的燎泡在药香中缓缓消退，体内的疲惫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取代。
这十炉九毁的煎熬，不仅炼出了血参散，更让他摸到了丹道的门槛：所谓控火，不是与火毒对抗，而是理解它、引导它，如同西荒的修士与黄沙共生，而非为敌。
将丹药收入玉瓶时，他特意用灵力抹去表面的金纹，只留下普通一品中阶的赤红外观。但只有他知道，这看似平凡的丹药里，藏着怎样一番烈火焚身的煎熬，又蕴含着怎样顽强的生机。
一早，武小鱼（化名莫雨）背着药囊回到黑岩坊市，在丹鼎阁斜对面的空地上摆了个小摊，摊位上只放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十瓶“劣等血参散”。
“哟，这不是前些天买幼苗的傻子吗？”路过的药摊老妪看到他，忍不住嗤笑，“就你这破药，能有人买？”
武小鱼没理她，只是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字：“疗伤，一瓶二十块下品灵石。”
路过的修士大多瞥一眼就走，有的还嘲讽几句：“丹鼎阁的血参散才卖二十块，你这三无产品也敢叫价？”“看这颜色就知道是次品，别是毒死了人都不知道！”
正说着，丹鼎阁的胖掌柜带着两个学徒走了出来，看到武小鱼的摊位，脸色一沉：“哪来的野修，敢在丹鼎阁门口摆摊？滚！”
其中一个学徒正是昨天差一点被赶走的那个林昊，此刻换了身衣服，显然是被胖掌柜重新收留，他指着武小鱼的木盒骂道：“掌柜你看，这小子还敢卖血参散，怕是连丹火都不会用吧？垃圾也敢拿出来卖！”
闻言，武小鱼也不生气，抬眼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是不是垃圾，试过才知道。”
“试？谁敢用你的药？”胖掌柜冷笑，正想让人掀了摊位，坊市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让开！张首领快不行了！”
一群穿着皮甲的散修抬着个担架冲进来，担架上的汉子胸口有个焦黑的伤口，是被魔蝎尾针的湮灭灵光所伤，伤口周围的皮肉正在发黑、腐烂，气息已微弱到极致。
“快去找丹鼎阁的人！”散修们焦急大喊。
胖掌柜脸色微变，这张首领是附近沙狼猎狩队的一个首领，常年在坊市交易，算是大客户。他赶紧让一个学徒拿出最好的血参散：“快，给张首领上药！”
那个学徒手忙脚乱地将药散撒在伤口上，谁知刚接触到焦黑皮肉，就“滋啦”一声冒出黑烟，张首领疼得惨叫一声，伤口腐烂得更快了。
“怎么回事？！”胖掌柜惊怒交加。
“掌柜，这……这伤口有湮灭之力，普通血参散压不住！”学徒吓得脸都白了。
散修们见状急得跺脚，有人甚至开始哭泣。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让我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武小鱼不知何时站到了担架旁，手里拿着一瓶没去金纹的血参散。
“你？”胖掌柜怒道，“别捣乱！治死了人你赔得起吗？”
“反正也是死，试试何妨？”武小鱼没看他，打开药瓶，将带着金丝的赤色药粉撒在伤口上。
奇迹发生了！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金光一闪，焦黑的皮肉竟停止了腐烂！
黑烟被金光逼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不过三息，血就止住了；半刻钟后，结痂处已微微隆起，露出新生的粉嫩皮肉！
张首领猛地咳嗽一声，气息竟平稳了许多，他虚弱地睁开眼，看着武小鱼：“多……多谢道友……”
全场死寂。胖掌柜的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那个嘲讽过武小鱼的学徒更是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药？”有修士结结巴巴地问。
武小鱼收起空瓶，淡淡道：“略懂烈阳凝露术，提纯得干净些罢了。”
“烈阳凝露术？”胖掌柜突然反应过来，死死盯着武小鱼，“你是……你是故意隐藏实力？”他想起前些天这散修就在丹鼎阁外，定是那时就看穿了血沙参的提纯法门！
武小鱼没承认也没否认，转身想收拾摊位，却被胖掌柜拦住：“道友留步！在下丹鼎阁掌柜胡三，恳请道友屈就本阁客卿！待遇从优，每月十块中品灵石，如何？”
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千块下品灵石，这待遇在黑岩坊市已是顶级！
武小鱼却摇了摇头：“客卿可以当，但我有条件。”
他指了指丹鼎阁，“你提供药材，我负责炼制，每日交付十瓶血参散，成品归你售卖，利润我要三成。同时指了一下林昊，让这个学徒负责给我联系。”
赚灵石是一个小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武小鱼需要一个正规的身份，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这么长时间的被追杀，武小鱼也想一个安静的修炼环境。
胡三犹豫片刻，看着担架上明显好转的张首领，咬牙道：“成交！”他知道，这带金丝的血参散若是量产，丹鼎阁定能垄断西荒的疗伤药市场！
武小鱼跟着胡三走进丹鼎阁时，眼角余光瞥见坊市另一头，百草堂的帐篷里，一道阴冷的目光正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