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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把匕首插进腰间的破皮鞘里,手指在刃柄上停了半秒。那点温热还没散,像刚从炉火里捞出来的炭。他没回头,径直朝门口走,靴底踩碎了一块炉灰,发出轻微的“咔”声。

巴鲁坐在铁砧边,机械臂支着下巴,酒壶搁在膝头。他看着楚玄的背影,忽然问:“拿去卖?”

“不然留着割草?”楚玄手按在歪斜的铁门上,门轴吱呀响了一声。

“这东西……”老头顿了顿,酒壶轻轻磕了下膝盖,“能换三块中阶魔铁。”

“那就换。”楚玄推门出去,晨光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巴鲁没再说话,只把酒壶举了举,像是敬谁。

集市在城西,离作坊两条街。楚玄走得很慢,袖口下的《百世天书》安静得像块死物。他没急着摆摊,先在角落蹲了会儿,看别人怎么吆喝。一个卖草药的汉子嗓门震天,说他的根须能治断骨;隔壁铁匠抡锤砸砧,火星四溅,就为让路人听见那声“铛”。

楚玄掏出匕首,放在粗布上。布是昨天拆下来的旧里衣,灰不溜秋,边角还沾着点炉灰。他没擦,就这么摊着。匕首刃口朝上,银纹隐在光里,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他卷起袖子,露出右手食指。那里有道干涸的裂口,是昨夜滴血留下的。血已经结痂,颜色发暗,但足够显眼。

有人路过,瞥一眼,脚步不停。一个穿皮甲的佣兵驻足三秒,目光扫过刃纹,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走了。楚玄没拦,也没解释。

巴鲁坐在摊后,背靠着墙,酒壶抱在怀里。他没穿围裙,也没戴护目镜,就那么瘫着,像随时能睡过去。可每当有人靠近,他机械臂的关节就会轻轻“咔”一下,像是某种无声的校准。

太阳爬到中天,匕首还摆在那儿,没人问价。

楚玄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罐,打开盖子,倒了点黑灰色的粉末在手心。是“戊字肥”的余料,混着血和腐殖土。他当着几个路人的面,把粉末撒在摊前的地缝里,又浇了点水。

三分钟后,一株野草从砖缝里钻出来,叶片泛着青光。

围观的人愣了。

“这肥……真灵?”一个农夫模样的人凑近。

“亩产翻倍。”楚玄面无表情,“附送一把小刀。”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笑,说他在吹牛;也有人盯着那株草,眼神变了。

就在这时,一个独眼佣兵挤进来,腰间挂着把弯刀。他盯着匕首看了两秒,忽然抽出自己腰间的麻绳——那绳子泛着暗绿光泽,结了七道死扣。

“这绳,”他把绳子甩在摊上,“困过三只影狼。中阶魔力才能震断。”

楚玄没接话。

佣兵冷笑:“你要是能无声斩断,我买两把。”

摊边瞬间安静。有人倒吸冷气,知道这绳的来历——附魔困兽索,专用来锁低阶魔兽,寻常铁器砍上去只会崩刃。

楚玄低头,指尖抚过匕首刃面。他没念咒,也没蓄力,只是轻轻注入一丝魔力。银纹微亮,像心跳。

他抬手,一刀掠下。

绳断。

桌面没晃,没火花,没声响。就像那绳子本就是烂的。

佣兵瞳孔一缩,伸手摸了摸断口,指尖传来细微的割裂感。他抬头看楚玄,声音压低:“这东西,别在城里多卖。”

说完,扔下两枚银角,转身就走。

人群炸了。

“多少钱?我买!”

“我也要!”

“有没有长点的?能当短剑使不?”

楚玄没慌,也没笑。他从怀里掏出三把匕首——昨夜赶工的成果,一把接一把摆在布上。

“三把。”他说,“卖完为止。”

“我出双倍!”

“让我先付定金!”

楚玄抬手,人群安静下来。

“三日内可订制。”他从地上捡了块碎木片,用匕首刻了几个字,“凭这个,五银角定金,分期取货。”

木牌传了一圈,又被抢着要。楚玄没多给,只收了三个定金,其余人记下名字,说后续有货。

交易结束,他当众清点银角,数出三成,转身走向隔壁的材料摊。

“两块中阶魔铁,一袋精炭。”他把钱拍在桌上。

摊主愣了:“你……真能打出来?”

“打不出来,钱也不会给你。”楚玄扛起材料,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摊位。

人已经散了,地上留着几道脚印,还有半片被踩烂的木牌。

回作坊的路上,巴鲁一直没说话。进屋后,他把酒壶放在炉边,机械臂缓缓抬起,指了指楚玄腰间的匕首。

“收刀的时候,”他说,“你手腕转了半圈。”

“嗯。”

“那是‘收锻礼’。”

楚玄挑眉:“什么?”

“老规矩。”巴鲁摸了摸酒壶,“打完神兵,最后一锤落下,匠人要行礼。收刀时转腕,就是从那来的。”

楚玄没接话。他把新买的魔铁堆在墙角,又把精炭倒进木箱。炉子还温着,他蹲下,往里添了把炭。

“明天还能打三把。”他说。

“材料不够。”巴鲁摇头,“中阶魔铁杂质多,熔三次活一次。”

“活一次就够了。”楚玄站起身,“我们不求多,只求成。”

巴鲁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这人,嘴比铁还硬。”

他摘下酒壶,往炉底倒了小半口。火苗窜起,映在他独眼里,像沉在深井中的炭。

楚玄走到铁砧前,拿起一把小锤。锤头有点歪,是他昨天自己修的。他用指腹蹭了蹭锤面,又摸了摸袖口。

那里,《百世天书》浮现出一行字:“记录首次交易数据,可解锁‘基础魔纹优化’模块。”

他没读完,就把手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摊子刚摆上,人就围了过来。三个拿木牌的订户最先到,付清尾款,拎着匕首走了。其他人不走,蹲在旁边等。

楚玄没多解释,只把新打的三把匕首摆出来。这一回,刃纹更清晰,边缘也更薄。他试了试,一刀劈下,直接嵌进砖缝里。

人群又哄起来。

一个少年挤进来,手里攥着五枚银角。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袖口磨出了毛边。

“我能……订一把吗?”他声音有点抖,“分期,一个月付清。”

楚玄看了他一眼,从地上捡了块新木片,刻了字递过去。

少年接过,手抖得更厉害了。

“谢……谢谢。”

他转身要走,楚玄忽然开口:“你学过打铁?”

少年摇头:“没,但我爹是铁匠,小时候……看过。”

楚玄没再问。他把钱收好,开始收拾摊子。

中午前,三把匕首全卖光。他又去买了材料,回来时发现作坊门口站着个人。

是早上那个少年。

他没走,蹲在铁门边,怀里抱着木牌,像在等什么。

楚玄没理他,推门进去。巴鲁在炉边喝酒,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

“又有人等学徒?”他问。

“不知道。”楚玄把材料放下,“也许只是傻。”

巴鲁哼了声,机械臂轻轻敲了敲酒壶,节奏缓慢,一下,一下,像某种古老的节拍。

楚玄走到炉边,伸手探了探炉温。火还在,不旺,但没灭。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放在铁砧上。刃口映着火光,银纹微微跳动,像是活的。

巴鲁看着那把刀,忽然说:“这东西……不该叫匕首。”

“那叫什么?”

老头没回答。他举起酒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楚玄袖口。

那里,有一道新鲜的裂口,血还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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