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逃离这片可怕的屠场，逃离那些疯子一样的宋军，逃离这无尽的噩梦。
一名金军千夫长好不容易聚拢起几十个亲卫，刚举起弯刀想高喊“随我杀回去”，一柄沉重的斩马刀便带着风雷之声从他侧面呼啸而来。
他只来得及将弯刀横在身前格挡，随着“铛”的一声巨响，弯刀连同他的手臂，被干脆利落地一并斩断。
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庞。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浑身浴血、须发皆张的宋军老将，那人如同一尊从地狱杀出的恶鬼，从他身边一冲而过。
那员老将，正是宗泽。
他的刀法凌厉，气势如虹，不仅看不出丝毫年迈的迹象，反而更添了几分沙场老将独有的老辣与凶悍。
完颜宗翰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地锁定了那面依旧高高飘扬的“宗”字大旗。
那面旗帜就像一根烧红的毒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就是这个老家伙，就是他，带领着这支虎狼之师，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大金铁骑追杀得如此狼狈不堪。
一股混杂着无边怒火与极致屈辱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恨不得立刻冲杀过去，亲手砍下那“老匹夫”的头颅，再将那面大旗撕成碎片来泄愤。
但仅存的理智尖叫着告诉他，不行。
他身边的亲卫已经开始出现伤亡，再不走，连他自己都得陷进去。
此时此刻，正面抗衡已是奢望，组织反击更是天方夜谭。
“都帅，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卫统领策马靠近，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宋军全都疯了，他们根本不要命！”
完颜宗翰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已渗出血丝，浓重的腥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勇士们像牲畜一样被肆意宰杀，心如刀割。
他的骄傲，他的荣誉，在这一刻被宋军的马蹄无情地践踏在地，碾得粉碎。
但他知道，作为统帅，职责不是逞一时之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撤！”
这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猛地一抖马缰，再也不敢回头去看那片惨烈的修罗场，只顾催促着亲卫拼命向前。
他必须逃，必须尽快摆脱这群宋军疯子的追击。
他要活着回去，他要告诉大金的皇帝，告诉所有蔑视宋人的人，宋人不再是温顺的绵羊，他们长出了獠牙，他们懂得反抗，更懂得复仇。
他发誓，他要带着十倍、百倍的兵力回来，将这座开封城，连同城里所有的人，彻底碾成齑粉，以雪今日之耻！
然而，宋军的追击并没有因为完颜宗翰的逃离而有丝毫停歇。
他们就像附骨之疽，甩不掉，撕不烂，死死地追咬着金军的尾巴，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个掉队的士兵。
“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宋军骑兵将长枪从一名金兵的后心抽出，带出一股滚烫的血泉。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兴奋地对身边的同伴大吼：“王二麻子，看老子又干掉一个！确定还要比比谁杀的金狗鞑子多吗？今天绝不能让你小子抢了风头！”
被称作王二麻子的年轻士兵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应，他手中的马刀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又一名金兵应声倒下，随即咧嘴一笑，那笑容在血光中显得格外骇人。
“比！”
周围的骑兵们齐声喝彩，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这是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屈辱、愤怒与恐惧，尽数化作复仇烈焰的宣泄。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亲眼目睹家人倒在金人的屠刀之下，或是眼睁睁看着家园被金人的铁蹄无情践踏。
现在，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让他们彻底变成了一群脱缰的野兽。
宗泽一马当先，他的盔甲早已被染成暗红色，一层叠着一层的血迹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是他身上燃烧不尽的杀意。
他的斩马刀每一次挥出都沉重如山，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绝非寻常兵卒所能抵挡。
一个金军百夫长见他如入无人之境，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却又被求生的本能驱使，嘶吼着妄图组织人手围攻。
“拦住他！拦住那个老家伙！”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七八个金兵鼓起最后的勇气，从两侧包抄而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求生的欲望让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宗泽冷哼一声，那是一种对死亡的蔑视，也是对敌人无力的嘲讽。
他丝毫没有闪避，反而催马迎了上去。
他左手猛地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重重地踏在一个金兵的胸口，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那金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软倒在地。
同时，宗泽的身体在马背上拧成一个惊人的角度，手中的斩马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血色的残月，刀锋所过之处，空气中都仿佛带着血腥味。
“噗嗤！”
离他最近的两个金兵，被拦腰斩断，上半身还在半空中，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下半身已经随着战马倒下，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余的金兵被这神魔般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惨状，再也提不起一丝战意，转身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将军神武！”身后的亲兵高声赞道，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宗泽的崇敬与狂热。
宗泽却毫无喜色，他的虎目圆睁，扫视着整个战场，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决绝。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滚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下去！”
“各队保持距离，不要贪功冒进！”
“弓骑兵，给老子抛射，覆盖他们逃跑的路线，别让他们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