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锋趴在一片长满了荒草的瓦砾堆中,身体一动不动,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
他手中的九七式狙击步枪,枪身同样裹着从鬼子尸体上扒下来的、沾满泥污的伪装布条。
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近一个小时。
那股因为缴获新枪而带来的短暂兴奋,早已被他猎人般的冷静所取代。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王锋缓缓地睁开了右眼,将目光凑向了那冰冷的2.5倍瞄准镜。
透过镜片,他的“鹰眼”天赋与光学仪器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千米之外的世界,被强行拉到了他的眼前。
他看到的,是地狱。
那片被他锁定的、伪装网覆盖下的阵地,此刻正喷吐着死亡的火焰。
“轰!”
一声沉闷的炮响传来。
王锋通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一发炮弹,拖着凄厉的呼啸声,砸向了远处一支正在后撤的我军小股部队。
那支部队大约有一个排的兵力,他们正抬着伤员,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
“快!隐蔽!”
王锋仿佛能听到他们绝望的呐喊。
但太晚了。
“轰隆!”
火光冲天!
炮弹在人群中精准地爆炸开来!
王锋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亲眼看到,一个抬着担架的士兵,连同担架上的伤员,被活生生撕成了碎片!
残肢断臂,混杂着泥土和鲜血,飞上了半空。
幸存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打懵了,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
然而,炮兵阵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轰!”
“轰!”
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
那门92式步兵炮,正由一队娴熟的日军炮手操作着,进行着冷酷而高效的点名。
他们就像在玩一场“打地鼠”的游戏,而那些四散奔逃的中国士兵,就是他们可怜的猎物。
“畜生!”
王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认得那门炮!
虽然隔着近千米,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独特而沉闷的炮声!
那就是将他们排,将张大山、李二牛、赵小三……将他三十六个弟兄,活活埋葬在战壕里的元凶!
血,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想将十字准星套在那些炮手的脑袋上,扣动扳机!
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的理智,他那属于顶级猎人的理智,死死地压制住了这股复仇的火焰。
“不能开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呼吸变得悠长。
他开始仔细地观察整个炮兵阵地。
距离,大约九百米。
对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射手来说,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
但对于王锋,对于拥有“鹰眼”和九七式的他来说,这个距离,刚刚好。
可问题是,这块骨头,太硬了!
炮兵阵地,设置在一个利用原有建筑地基改造的半地下工事里。
正面,堆砌着厚厚的沙袋,只露出了炮口。
两侧,各有一个机枪火力点,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在阵地的后方和外围,至少有十几个护卫兵,他们三五成群,端着步枪在来回巡逻。
王锋很清楚,只要他开一枪。
无论命中与否,他都会在三秒钟之内,招来至少两挺机枪和几十支步枪的集火!
到那时,他就不是猎人,而是靶子了。
“强攻,等于送死。”
王锋得出了结论。
他的目光,从那些忙碌的炮手和警惕的护卫兵身上移开,开始搜索更有价值的目标。
“打蛇,要打七寸。”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老猎人,开始“蹲守”。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一击致命、并且让他能安全撤离的机会。
时间,在煎熬中缓缓流逝。
那门92步兵炮,还在“砰砰”地响着,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王锋的心上。
他知道,每多响一声,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弟兄,惨死在后撤的路上。
但他必须等。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炮兵阵地后方,一个临时搭建的观察哨上。
那里,站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鬼子。
他没有操作火炮,也没有参与巡逻,而是举着一个望远镜,悠闲地观察着远处的战果。
从他那佩戴着曹长军衔的领章和颐指气使的态度来看,他,就是这门炮的指挥官!
“就是你了。”
王锋的“鹰眼”,瞬间将他锁定。
王锋发现了一个规律。
这个炮兵曹长,似乎对自己的安全极为自信。
他每指挥炮手们进行一轮(三发)急速射击后,都会从沙袋掩体后站起来,举着望远镜,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暴露在掩体外的时间,大约有十秒钟。
而他下一次站起来的时间,是在下一轮炮击之后。
这个间隔,大约是……十分钟!
王锋的心脏,开始平稳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那条毒蛇的“七寸”!
王锋没有立刻行动。
他像一条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鳄鱼,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他将枪托,稳稳地抵在自己的肩窝。
他检查了风向,调整了标尺。
九百米。
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需要更近一点。
王锋缓缓地向后蠕动,像一条壁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瓦砾堆。
他没有选择撤离,而是利用纵横交错的废墟和排水沟,朝着炮兵阵地的侧翼,那个机枪的死角,开始了极其艰难和危险的匍匐。
他必须找到一个完美的狙击点。
一个,能在八百米之内,一击毙命,并且能让他从容撤退的“猎人小屋”。
他的目标,是那个炮兵曹长。
而他的“狩猎”,将在十分钟后,曹长下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准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