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在忙碌与不经意的怅然中匆匆溜走。转眼,便到了艾莉娜丽洁、塔尔韩德与洛琪希出发的日子。
营地边缘,清晨的寒风吹拂着枯草,带着刺骨的凉意。妮诺·伯雷亚斯·格雷拉特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毛皮斗篷,熔金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她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三人,艾莉娜丽洁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旅行装,笑容明媚;塔尔韩德全身重甲,如同沉默的铁塔;洛琪希则戴好了她的尖顶帽,娇小的身影努力挺直,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坚定与一丝不舍。
看着他们,妮诺感觉自己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泛红。她下意识地别开脸,不想让这份离别的脆弱暴露得太过明显。
“哎呀呀~我们的小领主这是要哭鼻子了吗?” 艾莉娜丽洁眼尖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笑嘻嘻地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将妮诺整个人拥入怀中。
那怀抱温暖而柔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某种淡淡的馨香。妮诺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推开她——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总是让她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这种情绪波动的时候。
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感叹自己最近似乎变得格外容易情绪化,眼泪也变得不听话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冷静的剑士该有的样子。
但最终,她推拒的手只是轻轻在艾莉娜丽洁背后搭了一下,便垂了下去,任由对方抱了自己一会儿。
“照顾好自己,小妮诺。” 艾莉娜丽洁的声音难得地温柔,在她耳边低语,“等我们的好消息。”
妮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艾莉娜丽洁松开她,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转身走向等待的塔尔韩德。
洛琪希也走上前来,她比妮诺矮上不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着妮诺。她伸出小手,轻轻握了握妮诺的手,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妮诺,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一路小心,老师。” 妮诺轻声回应。
最终,在三人的身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时,妮诺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寒风将脸颊上那点未干的湿意彻底吹凉,她才抬起手,用指背略显粗鲁地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大步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去,背影重新变得挺直而坚定。
回到那间熟悉的、总是堆满文件的办公室,妮诺的心境已然不同。离别的愁绪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规划与决心。
她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计划:再留在这里一年。用这一年的时间,尽全力让菲托亚领地的重建走上正轨,让这片土地和依赖它的人们获得初步的稳定与自保能力。一年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踏上寻找亲人的旅程。
目标既定,她的行动变得愈发高效。处理文件时雷厉风行,决策果断;教导费兰剑术时耐心细致,将自己对北神流、剑神流乃至水神流的理解深入浅出地传授给他,甚至开始引导他感受基础的魔力,为他将来可能的学习打下基础。
在这个过程中,她自己也未曾有丝毫松懈。魔斗气的锤炼日夜不辍,对魔力精细控制的追求近乎苛刻。她在院子里一次次地施展“锐光”,追求着更快的启动速度、更凝练的雷电之力、更小的魔力消耗。并将“锐光”的突进与“光之太刀”的连绵斩击尝试结合,虽然远未达到基列奴那般化作血色光海的境界,但已然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极具威胁的连续攻势。
至于威力巨大却难以掌控的“煌闪”,更是她重点优化的对象。她不断调整着水、火、风三种属性魔力的配比与融合方式,试图找到那个最稳定、最高效的平衡点,减少对生命本源的透支,让这个杀手锏变得更可控。
日子就在这样充实到近乎单调的节奏中一天天流逝。秋去冬来,当第一片雪花悄然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时,妮诺才恍然惊觉,季节已然更替。
院子里,她依旧在进行着每日不辍的空挥练习。雪花落在她肩头、发梢,又被她动作带起的劲风扫落。她手中那柄由独角仙装置、腰带与螺旋短剑融合而成的华丽长剑,在一次次的挥动、一次次的魔力灌注中,仿佛与她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锋利的武器,更像是她手臂的延伸,是她意志与魔力的完美导体。挥舞之时,如臂指使,魔斗气流淌其间毫无滞涩,甚至能隐隐增幅她的力量与速度。
费兰也穿着厚厚的小棉袄,在一旁有模学样地挥动着他的小木剑,小脸冻得通红,眼神却异常专注。
在这日复一日的修炼与思考中,妮诺不仅磨练着技艺,也时常陷入对“情感”本身的沉思。它如此复杂,既能带来温暖与羁绊,让人心生勇气;也会带来脆弱与痛苦,让人犹豫彷徨。它似乎毫无规律可言,却又真实地影响着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此外,还有一个念头偶尔会浮上心头:那个自称人神、行迹可疑的家伙,自那次模糊的警告之后,就再未出现在她的梦境或意识中。这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那家伙虽然满嘴跑火车,其建议也往往包藏祸心,但不可否认,有时确实能提供一个诡异的、值得警惕的角度。
思绪流转间,她的目光落在手中长剑之上。雪花落在冰冷的剑刃上,瞬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顺着锋刃滑落,滴入地面,无声无息。
这把剑,伴随她经历了王都的审判、与水神的交锋、以及归来后每一个修炼的日子,却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它理应有一个名字,一个配得上它、也配得上这段蜕变时光的名字。
她的指尖拂过剑柄上那枚温润的独角仙印记,目光凝视着剑身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褪去了不少青涩、多了几分坚毅与沉稳的脸庞。
蜕变…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这片土地,亦或是手中的剑,都在经历着一场缓慢而坚定的蜕变。
“就叫你…‘蜕锋’吧。” 她轻声自语,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对话。
名字既定,心中仿佛也落下了一块石头。她手腕一抖,“蜕锋”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清越的嗡鸣,带起几片飘落的雪花,随即精准地归入腰间的剑鞘之中,动作流畅而稳定。
她转头,对还在努力练习的费兰和站在不远处如同雕塑般守护的基列奴打了声招呼:“我去办公室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经过沉淀后的力量感。
说完,她便迈开脚步,踏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向着那间总是亮着灯火、堆积着等待她处理的文件的石屋走去。
雪,依旧静静地下着,覆盖着废墟,也孕育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