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大口地呕吐着池水和胃里的酸水。
他听到了老周有些不悦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扑街!小心点!”
“别把我的那几株并蒂莲给弄坏了!”
“那可是荷兰空运过来的,一株好几万呢!”
两个红棍闻言,身子一僵,连忙将刘生从池边又拉远了一些。
“对不起,周哥!我们这就注意!”
刘生浑身湿透,狼狈地趴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
也随着那些呛进肺里的池水,被彻底冲刷干净了。
在这些人眼里,他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还不如几株荷花金贵。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彻底的漠视。
一种将他从“人”的范畴里,彻底剔除的漠视。
两个大汉再次将他架起,拖回了凉亭。
祁同伟依旧坐在那里,面前的小火锅热气腾腾。
他甚至又给自己涮了一片东星斑。
看到浑身滴水、如同落水狗一般的刘生,祁同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对老周说了一句。
“老周,你这两个手下不错,事后你替我封个大红包给他们。”
老周立刻笑了起来,对着那两个红棍一摆手。
“还不快谢谢祁厅长?”
两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立刻朝着祁同伟恭敬地一鞠躬。
“多谢祁厅长!”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这一幕,让刘生的心脏再次被恐惧攥紧。
他明白了。
祁同伟这是在杀鸡儆猴。
不,他连鸡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块磨刀石,用来展示祁同伟与和胜联这对组合,究竟有多么锋利,多么不讲道理。
“坐。”
祁同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两个大汉不由分说,将刘生摁在了椅子上。
一张干净的餐巾,一套崭新的碗筷,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吃吧。”
祁同伟淡淡地说道。
“别客气。”
刘生坐在那里,身体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他低着头,看着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海鲜汤。
汤里有虾,有鲍鱼,还有刚刚涮好的和牛。
香气扑鼻。
可他闻到的,只有一股混合着血腥味、池水淤泥味和恐惧的复杂气味。
他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处。
但他更怕的是,如果自己不吃,下一秒会不会又被拖出去,摁进那个荷花池里。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拿那双银质的筷子。
可是,他的手根本不听使唤。
那双曾经在无数份价值千万的合同上签下名字的手,此刻却连一双小小的筷子都拿不起来。
他试了几次,筷子都从指间滑落,发出“当啷”的脆响。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他放弃了。
他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之前的嚣张,之前的反抗,之前的所谓法律和规则。
在绝对的暴力与权力面前,都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祁同伟用餐巾擦了擦嘴。
“刘生。”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刘生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不敢再装傻。
他也不能再装傻。
他怕自己只要有一个字的谎言,下一次就不是被按进荷花池。
而是被绑上石头沉进维多利亚港。
“我……我知道。”
刘生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是……是为了赵瑞龙的事。”
他抬起头,第一次敢于正视祁同伟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祁厅长,我知道,您想通过赵瑞龙,对付他背后的人。”
“赵立春。”
祁同伟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刘生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这个名字,在汉东,是权力的代名词。
可现在,从祁同伟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说一个死人的名字,那么轻描淡写。
“我……我愿意帮忙!”
刘生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生怕说得晚了,就再也没有机会。
“我愿意配合祁厅长!只要您一句话,我什么都做!”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所谓的尊严,所谓的原则,在活下去这个最原始的欲望面前,一文不值。
祁同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欣赏的不是刘生的识时务。
他欣赏的是,暴力和权力结合在一起时,那种无与伦比的效率。
“很好。”
祁同伟点了点头,像是对一个听话的学生表示肯定。
“我的要求很简单。”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让赵瑞龙,从港岛滚回内地。”
刘生的瞳孔骤然一缩。
让赵瑞龙回去?
这只狐狸嗅觉何其灵敏,内地风声鹤唳,他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祁同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他在港岛的那些资产,一分钱都不能流出去。”
“我要他的人回去,钱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
刘生张了张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这比第一个要求还难。
赵瑞龙这种人,早就准备好了无数条后路,他的钱,通过各种复杂的离岸公司和信托基金。
早就洗得比雪还白,想要冻结,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祁厅长……这……这个难度太大了。”
刘生颤抖着说。
“赵瑞龙生性多疑,想让他回去……”
“那是你的事。”
祁同伟直接打断了他。
“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刘生。
“刘生,我这个人,喜欢给人选择。”
“你也可以选择不办。”
刘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如果你不办,或者办砸了。”
祁同伟的目光转向了旁边侍立的老周。
“那你就留下来,跟老周好好谈谈。”
“我相信,老周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吐得干干净净。”
老周适时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刘生吓得魂飞魄散。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第三条路。”
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刚才更加冰冷。
“我会亲自下令,把你,还有你在内地经营多年的那张情报网,连根拔起。”
“一个不留。”
“到时候,你就是丧家之犬,赵瑞龙不会保你,港岛也容不下你。”
“你自己选。”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刘生的心上。
杀人诛心。
祁同伟不仅要他的命,还要毁掉他赖以为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