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内部调查？他们国资委什么时候有执法权了？”
“刘新建现在是公安部督办大案的重要嫌疑人，谁给他们的胆子，敢从公安机关手里抢人？”
“厅长，他们态度很强硬，我们的人快拦不住了！”
“别慌。”祁同伟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把电话给那个姓谭的，我跟他说。”
电话很快被交到了谭新杰手里。
“祁厅长？”一个带着京城口音，略显傲慢的男声传了过来。
“我是祁同伟。”
“谭主任，久仰大名。不知道你这么晚带人来我汉东，有何贵干？”祁同伟的语气不咸不淡。
谭新杰在那头轻笑了一下。
“祁厅长客气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来找刘新建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刘新建涉嫌重大刑事犯罪，目前正在接受我厅的羁押审查。恐怕不能跟你们走。”
“祁厅长，我们只是进行内部调查，这和你们的刑事调查并不冲突嘛。”谭新杰还在打太极。
“谭主任，明人不说暗话。”
祁同伟的声音冷了下来。
“刘新建是我的犯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想把他带出那间病房。”
“你如果非要硬来，那就是公然对抗公安机关执法。”
“这个后果，你和你背后的人，承担得起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谭新杰显然没想到，一个地方的公安厅长，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这个京官说话。
过了几秒钟，谭新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没了刚才的傲慢。
“祁厅长，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要不这样，您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谈，您看怎么样？”
“好。”
祁同伟干脆地答应了。
“你给我看好人。在我到之前，刘新建少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备车！去省人民医院！”
祁同伟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祁同伟靠在后座上，大脑飞速运转。
京平国资委……
这帮人跳出来，绝对不是偶然。
国资委本身只是个政府部门，虽然是正部级单位，但并没有直接的执法权。
可它的特殊性在于，它监管着全国上百家巨无霸级别的央企。
每一家央企的董事长、总经理，都是副部级甚至正部级的高官。
可以说，国资委背后，代表着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资本力量。
赵立春如果平调去国资委当个一把手，那都算是高升了。
现在，这股力量竟然直接插手了刘新建的案子。
刘新建是汉东油气集团的董事长，而汉东油气集团。
虽然是省属国企，但和那些央企巨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面的水，深不见底。
赵立春这只老狐狸，到底在这里面埋了多少雷？
祁同伟越想，头绪越乱。
他感觉自己捅开的不是一个马蜂窝，而是一座沉睡的火山。
更要命的是，赵立春绝不会坐以待毙。
以他的性格，肯定会立刻组织反击。
一个京平国资委已经够难缠了。
如果赵立春再从汉东省内发难……
祁同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马东的秘书，陆亦可。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马部长说，茶他喝了。让你放手去干，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
祁同伟看着这条短信，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仿佛也随之消散。
有公安部这面大旗在，至少，汉东省内那些宵小之辈，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跳出来。
但眼前的麻烦，还得他自己解决。
国资委的人，加上赵立春即将派来的调查组。
今晚的省人民医院，注定不会太平。
“有点意思。”
祁同伟的嘴角，忽然也勾起了一抹和赵立春相似，但意味完全不同的笑容。
“把事情闹大，才好浑水摸鱼嘛。”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越是复杂的局面，越是能激起他的斗志。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省人民医院的门口。
祁同伟推开车门，看着灯火通明，但气氛明显紧张的住院部大楼，整理了一下衣领。
十五分钟。
从省公安厅到省人民医院，祁同伟只用了十五分钟。
这速度，放赛道上都得拿个名次。
住院部楼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几辆挂着京A牌照的黑色奥迪，嚣张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车里的人没下来，但那股子京官特有的气场，隔着车窗都往外冒。
祁同伟的专案组成员，一个个跟钉子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着通往特护病房的各个路口。
他们对面，站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个个神情冷峻，气势不凡。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祁同伟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您就是祁厅长吧？”
男人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伸出手。
“我是京平国资委副主任，谭新杰。”
祁同伟瞥了他一眼，没伸手，径直往里走。
“谭主任，好大的阵仗。”
谭新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也不恼，收回手，跟在祁同伟身侧，慢条斯理地开口。
“祁厅长，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哦？什么规矩？”
祁同伟的脚步没停。
“说来话长。”谭新杰推了推眼镜。
“汉东油气集团，早在六年前，就应该完成改制，划归我们国资委直接监管。”
“但因为刘新建同志个人的一些问题，以及汉东省内部的一些特殊情况，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
祁同伟心里冷笑。
说得真好听。
什么叫刘新建个人的一些问题？
什么叫汉东省内部的特殊情况？
不就是赵立春这只老狐狸，想把这块肥肉死死攥在自己手里吗？
谭新杰继续说道：“我们国资委纪委，对刘新建同志的立案调查，已经进行了三年。”
“现在，调查进入了关键阶段，需要他本人到京平配合。所以，我们必须要把人带走。”
祁同伟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谭新杰。
“所以，你们的规矩，就是一声不吭地跑到我汉东的地盘上，从我公安厅手里抢人？”
“祁厅长，话不能这么说。”谭新杰的笑容不变，“我们是来办交接手续的。”
“交接手续？”祁同伟乐了，“我怎么不知道？谁批准的？”
谭新杰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体谅”。
“祁厅长，我知道，您只是省公安厅长，很多事情，层级不够，接触不到。”
祁同伟眉毛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