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
晨雾还没漫过院墙外的竹篱,苏浅浅就被檐下的燕子叫醒了。她披着素色软缎披风起身,推窗时,一股混着草木与泥土的湿润气息涌进来——祖母正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捻着针线纳鞋底,祖父蹲在花坛边,给新栽的月季松土,竹篮里已摆了几株刚从田埂挖来的野薄荷。
“浅丫头醒了?”祖母抬头笑,眼角的皱纹像浸了蜜的纹路,“灶上温着莲子粥,配着你爱吃的腌青梅,让知秋给你端来。”
知秋闻言快步进了厨房,很快端来白瓷碗,粥香混着青梅的酸脆,勾得人食指大动。苏浅浅捧着碗坐在门槛上,看祖父给月季浇完水,又拿起竹编的捕虫笼,往院角的丝瓜架下走:“昨儿见着有竹虫啃叶子,得给捉了去,不然结不出好瓜。”
饭后雾散,知秋陪着她往村后的河滩走。田埂上的紫云英开得铺天盖地,粉紫的花瓣沾着露水,苏浅浅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花瓣,就被一只粉蝶惊得后退半步,知秋在一旁笑:“小姐还是这么怕虫,前儿在后山见着的那只彩蝶,倒比这好看十倍。”
正说着,遇见挎着竹篮的祖母,篮里装着刚采的荠菜和马齿苋:“中午给你做荠菜馄饨,再拌个马齿苋,解解腻。”苏浅浅跟着祖母往回走,路过邻家的菜园,见老妇人在摘黄瓜,顺手递来两根脆生生的,带着刚摘下来的清润,咬一口,汁水甜得眯起眼。
午后日头渐暖,祖父搬来竹榻放在葡萄架下,架上的藤蔓已爬得浓密,绿叶间垂着几串青嫩的葡萄。他摇着蒲扇讲起年轻时趣事,祖母坐在一旁缝衣裳,偶尔插两句嘴,苏浅浅靠在榻上,听着蝉鸣与闲话,鼻尖萦绕着葡萄的清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祖母的薄毯,知秋端来切好的甜瓜,甜香混着晚风,吹散了心头残存的郁结。
仲夏
天刚蒙蒙亮,院外的蝉就开始聒噪。苏浅浅被知秋唤醒时,祖父已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土,手里拎着一串刚摘的莲蓬:“河里的莲蓬熟了,给你剥莲子吃。”
洗漱过后,祖母已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煮着绿豆汤,灶边的竹篮里摆着刚从菜园摘的茄子、辣椒。知秋陪着苏浅浅坐在葡萄架下,剥着祖父带来的莲蓬,嫩白的莲子清甜多汁,偶尔吃到一颗带芯的,微苦过后是绵长的回甘。
日头升高时,女人们都到河边洗衣,祖母带着苏浅浅和知秋也往河边去。河水清冽,浸着衣裳凉丝丝的,苏浅浅坐在青石上,看着祖母和邻里闲话家常,知秋则在一旁追着蜻蜓跑,偶尔弯腰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递到她手里:“小姐你看,这石头像不像你房里的玉簪?”
午后暑气正盛,屋里摆上了冰盆,祖母切了冰镇的西瓜,红瓤黑籽,甜得沁人心脾。苏浅浅靠在窗边看书,祖父坐在一旁编竹篮,竹条在他手里灵活地穿梭,偶尔抬头问她:“书里写的都是些什么?不如我带你去后山摘野桃,昨儿见着树顶上的那几个,红得正好。”
傍晚时分,一家人搬着板凳坐在院坝里。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蛙鸣蝉噪织成夏夜的网。祖父给苏浅浅讲乡下恶鬼的传说,祖母给她剥着炒花生,知秋追着萤火虫跑,手里的玻璃罐很快盛起点点星光。苏浅浅看着眼前的热闹,听着家人的笑语,只觉得满心都是踏实的暖意,那些京城带来的阴霾,仿佛都被这夏夜的风轻轻吹散了。
暮秋
秋收的日子,整个村子都透着忙碌的欢喜。苏浅浅起时,院坝里已晒满了金黄的稻谷,祖父正拿着木锨翻晒,祖母和下人在一旁捡拾散落的谷粒。知秋端来热腾腾的小米粥,配着腌萝卜和酱豆子,暖乎乎的粥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都舒泰。
饭后,祖父带着苏浅浅去田里看收成。稻田里的稻穗沉甸甸地弯着腰,男人们挥着镰刀收割,女人们则在后面捡拾遗漏的稻穗。路过邻家的果园,主人家递来几个刚摘的苹果,红得像小灯笼,咬下去脆甜多汁,苏浅浅捧着苹果,看着满田的金黄,听着人们的笑语,只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满是踏实的欢喜。
午后闲下来,祖母带着苏浅浅和知秋在后院摘梨。枝头的梨黄澄澄的,果肉细腻无渣,苏浅浅踮着脚够树梢的果子,脚下一滑,幸好被祖母扶住,两人都笑了。知秋在一旁摘得起劲,竹篮很快就满了,祖孙三人坐在树下,剥着刚摘的花生,聊着今年的收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融融的。
傍晚时分,晚霞染红了天边,归鸟掠过树梢。一家人坐在院坝里,看着晒谷场上的稻谷被装袋,祖父点着收成,脸上满是笑意。祖母端来煮好的红薯,烤得焦黑的外皮裂开,露出金黄的果肉,甜香扑鼻。苏浅浅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松口,祖父在一旁笑:“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夜色渐浓,蛙鸣四起,苏浅浅靠在祖母身边,听着家人的闲话,看着天上的繁星,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安稳得让人心安,那些曾经的伤痛,早已在这烟火气中,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