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州城悦来客栈静养的这几日,苏浅浅的伤势在药物和精心照料下,总算稳定下来,高烧退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背上的伤口愈合缓慢,动弹间仍会带来尖锐的刺痛,但精神已一日好过一日。
她不再整日卧于榻上,偶尔会在知秋的搀扶下,于客房外间临窗的软榻上坐一坐,晒一晒南方温煦的日头,看看楼下街市的烟火气。苏舟几乎寸步不离,金算盘则已开始着手了解江州城的商业环境,韩铁衣统筹着众人的起居安全,阿威阿布更是警惕万分。
这日午后,苏浅浅正靠着软榻闭目养神,窗外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叹息声。她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客栈后院的天井里,一位头发花白、衣衫简朴的老农,正守着一堆用麻袋装着的、似是植物的物事,愁眉不展地与客栈掌柜说着什么,掌柜却只是摆手。
苏浅浅心中微动,对守在旁边的苏舟轻声道:“六哥,你去问问,那位老丈似是遇到了难处。”
苏舟如今对妹妹的话几乎言听计从,立刻下楼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带着那老农上了楼。
老农约莫六十上下,面色黝黑,手掌粗糙,指缝里还带着泥土的痕迹,见到屋内陈设雅致,又见苏浅浅虽面色苍白却气度不凡,顿时有些局促不安,连连作揖。
“老丈不必多礼,”苏浅浅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伤后的虚弱,“方才在楼下听闻老丈叹息,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老农见她和善,稍稍放松了些,苦着脸道:“回贵人话,小老儿姓陈,是城南外三十里南岭村的农户。家里世代守着几片茶山过活。今年春茶收成尚可,小老儿便想着挑些好的来这江州城里,看能否卖个好价钱,贴补家用。可……可这城里的大茶行要么压价太低,要么嫌咱的茶品相不够顶尖,不肯收。这……这再卖不出去,今年的赋税和家里的嚼用可就……”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茶?苏浅浅眸光一闪。南方丘陵地带,确实是产茶的好地方。
“陈老丈,您带来的茶,可否让我看一看?”苏浅浅问道。
“啊?贵人您要看?”陈老丈有些意外,连忙从麻袋里小心地捧出一把茶叶。那茶叶呈墨绿色,条索紧结,能闻到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品相确实不算顶级,但胜在气息纯净自然。
苏浅浅对茶道不算精通,但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她示意知秋接过茶叶,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香气清正,是山野之气。”苏浅浅点评了一句,转而问道:“老丈,您家的茶山,如今还是用古法种植、采摘吗?”
陈老丈点头:“是啊,祖辈传下来的法子,不敢乱改。只是……唉,这些年茶树越来越老,出的新叶总不如别家那些用新法伺候的茶园肥壮,这才被那些大茶行嫌弃。”
茶树老化,品种单一,缺乏科学管理和制茶工艺提升——苏浅浅瞬间抓住了关键。这不正是她擅长的领域吗?空间里或许没有现成的茶种,但有海量的农业知识,其中必然包含茶叶的改良、嫁接、施肥乃至更精细的炒制工艺!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看着陈老丈,语气真诚:“老丈,实不相瞒,我家也对这茶事颇有兴趣。不知可否方便,带我们去您家的茶山看一看?”
“去……去茶山?”陈老丈愣住了,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娇弱的贵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旁的苏舟也有些惊讶,但出于对妹妹的信任,他立刻附和道:“是啊,老丈,我们想去亲眼看看,若真有潜力,价格定然不会让您吃亏。”
陈老丈看着苏浅浅虽然病弱却清澈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苏舟不似作伪的神情,犹豫了片刻。这几袋茶若是卖不出去,今年家里就难过了,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一咬牙,点头道:“成!贵人若不嫌我们那山野之地路远难行,小老儿明日就带路!”
“好,那便有劳老丈了。”苏浅浅微微一笑,吩咐知秋先取些银钱,将陈老丈带来的茶叶全部买下,权当定金。
陈老丈千恩万谢地走了。
苏舟这才忍不住问道:“妹妹,你的伤还没好,为何急着去看那茶山?可是有什么打算?”
苏浅浅靠在软枕上,目光投向窗外南方的远山,眼神深邃:“六哥,南方与北方不同,此地湿热,不宜大规模种植我们北方的粮食。若要在此扎根,需得找到适合此地的物产。茶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茶,不仅是饮品,更可成为联结南北、甚至通往更高处的媒介。其利,未必逊于粮食。既然遇上了,便是机缘。我的伤不碍事,慢慢走便是。你让金先生也准备一下,明日一同前去,他精于算计,正好评估其中利弊。”
苏舟闻言,眼中也焕发出光彩,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妹妹!我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