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与持续的高热如同跗骨之蛆,吞噬着苏浅浅的意识。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不知多久,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刺眼的光线(尽管可能只是走廊里寻常的火把)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剧痛的眼睛,干涩的眼球一阵酸胀。
“出来吧。”一个冷漠的男声响起,是之前行刑的侍卫之一。
紧接着是铁链被解开的哗啦声。失去了墙壁的支撑,苏浅浅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去,却被一股不算温柔的力量拽住。
“能走吗?”那侍卫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苏浅浅尝试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背部的伤口被牵扯,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虚汗淋漓。高烧未退,她浑身乏力,头重脚轻。
那侍卫见状,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多事,但还是半拖半扶地将她带出了这间困了她三日、如同噩梦般的暗室。
穿过阴冷的通道,重新接触到外面(可能是一处隐蔽的院落)带着湿气的空气时,苏浅浅贪婪地呼吸着,尽管这空气里依旧混杂着霉味和隐约的血腥气。
那侍卫将她带到一处相对干净的空房间,松开了手,语气平板地交代:“你的身份已初步核实,是个误会。你可以走了。”
误会?
仅仅两个字,就概括了她这三日所受的非人折磨?那五道皮开肉绽、至今仍在灼痛发炎的鞭伤?那暗无天日、高烧濒死的绝望?
苏浅浅低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也掩去了她眼中瞬间迸射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恨意。她没有质问,也没有哭诉,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侍卫一眼。因为她知道,质问无用,哭诉徒劳,眼前这人,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棋子。
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自己不要倒下,以及,将那个戴着面具、冷硬如修罗般的身影,连同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每一分痛苦,深深地、刻骨铭心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她上辈子便是天蝎座,执拗、记仇,爱憎分明。恩怨对她而言,如同一笔笔清晰的账目。有恩,十倍报之;有仇,百倍偿之!今日之辱,今日之痛,她苏浅浅,记下了!
那身影,那声音,那毫不犹豫挥下的鞭子,那在暗室中冷漠离去的背影……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她的记忆里。她不知道他是谁,具体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权势不小的“将军”或者“王爷”。但这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苏家还在,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他,将今日所受,连本带利,一一奉还!
“能自己走吗?门外有马车,会送你到最近的城镇。”侍卫见她不说话,只是浑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沉寂,又补充了一句。
苏浅浅依旧没有回应。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向外挪去。每走一步,背上的伤口都像是被再次撕裂,脚下的虚软让她随时可能跌倒,但她倔强地挺直着背脊(尽管这动作让她痛彻心扉),不肯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走到门口,一辆简陋的青篷马车停在那里。车夫面无表情,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漠然。
在上马车前,苏浅浅终于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扫过这片囚禁、折磨她的地方,以及那个站在不远处、如同阴影般的侍卫。
那一眼,冰冷,空洞,却又仿佛蕴含着滔天的巨浪。
然后,她沉默地、艰难地爬上了马车。
车厢颠簸,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她的伤口,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噩梦。她蜷缩在角落里,闭上眼睛,不是休息,而是在脑海中反复勾勒、加深那个仇人的身影。
疼痛、饥饿、虚弱依旧折磨着她的肉体,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复仇的意志,正在她心底疯狂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