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拄着粗糙的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湿滑的山林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左脚踝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额角的伤口被雨水浸渍,更是火辣辣地疼。雨水顺着她散乱的发丝流下,模糊了视线,冰冷的寒意渗透了单薄的湿衣,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只凭着本能,试图往地势较低、可能有人烟的方向移动。林深叶茂,光线昏暗,四周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兽的窸窣声,更添了几分绝望。
就在她几乎要耗尽力气,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与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声响传入耳中——是靴子踩断枯枝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人!
希望瞬间燃起!她挣扎着想呼救,但长期执掌家族培养出的警惕性让她硬生生压下了到嘴边的喊声。万一是匪徒,或者……其他不怀好意之人呢?
她屏住呼吸,将自己更好地隐匿在树后茂密的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视线。
只见一行七八人,正无声而迅捷地穿梭在林间。他们皆身着暗色劲装,行动间配合默契,步伐沉稳,气息内敛,一看便知训练有素,绝非寻常旅人或山匪。为首之人,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戴着一张造型古朴、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银灰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眸,以及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苏浅浅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是官兵?还是……别的什么势力?苏浅浅心中飞快判断。
就在这时,那面具人的目光如同冷电般扫过她藏身的灌木丛,骤然定格!
“出来!”
低沉冷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打破了林间的寂静。他身后的随从立刻呈扇形散开,手按兵器,目光锁定了苏浅浅的方向。
苏浅浅心头一沉,知道自己暴露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慌,现在示弱只会更危险。她拄着树枝,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缓缓从灌木后走了出来。
她此刻的模样着实狼狈——发髻散乱,衣衫褴褛,沾满泥污,额角包扎的布条渗着血,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虽然带着疲惫与痛楚,却依旧清澈明亮,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韧劲。
看到她这副样子,那些随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戒备并未放松。
面具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审视地扫过,尤其是在她明显受伤的脚踝和额头上停留片刻,冷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审问的意味:“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与那伙潜入的南疆细作是何关系?”
南疆细作?苏浅浅心中一震,立刻明白对方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而自己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事故地点,时间地点都太过巧合,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她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和目的,尤其是在这敏感时刻和这群身份不明的高手面前。
“小女子姓苏,随家人商队南下探亲,不幸遭遇山崩,与家人仆从失散,流落至此。”她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气不卑不亢,“并非将军口中所言细作。”她见对方气势不凡,行动如军人,便以“将军”相称。
“商队?山崩?”面具人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这般巧合?此地刚有细作活动痕迹,你便‘恰好’在此出现,还弄得如此狼狈,苦肉计么?”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说!你的同伙在何处?传递了什么消息?”
苏浅浅被他话语中的质疑和轻视激起了火气。她死里逃生,伤痛交加,还要被无故冤枉为细作?
她挺直了脊梁,尽管身形摇摇欲坠,目光却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眸:“将军办案,小女子本不该置喙。但仅凭巧合与猜测便断定他人身份,是否太过武断?山崩之威,天地之怒,将军若不信,自可去来时路上查看,崩塌的山体、损毁的车辆残骸应当还在!小女子若真是细作,何必弄假成真,将自己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在此等死?”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讥诮:“还是说,将军宁愿相信一个莫须有的猜测,也不愿费心去查证一个落难之人的实话?”
这番话可谓大胆至极,带着明显的顶撞意味。面具人身后的随从都微微变色,手按在了兵器上。
面具人眸光微动,似乎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狼狈的女子竟有如此胆量和口才。他沉默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心虚或破绽,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愤怒、委屈和强撑的倔强。
“巧言令色。”他语气依旧冰冷,但之前的杀意似乎淡了一分,“你的身份,本将自会查清。在你无法证明自己清白之前,最好安分些。”他目光扫过她受伤的脚踝,“带走!”
两名随从立刻上前,就要架住苏浅浅。
“我自己能走!”苏浅浅甩开他们的手,忍着剧痛,倔强地拄着树枝,向前迈了一步,尽管这一步让她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面具人看着她强撑的背影,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小腿和那根简陋的树枝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漠然转身。
“跟上。”
雨幕中,一行人沉默前行。苏浅浅咬紧牙关,努力跟上他们的速度,每一下脚踝的刺痛都在提醒她此刻的处境堪忧。而这个戴着面具、身份莫测、冷硬如铁的男人,更是她脱离险境后,面临的又一个巨大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