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十日为限,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苏家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整个苏府以从未有过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文氏是最高兴也是最忙碌的。她先是拉着尚在懵懂中的苏云,细细盘问了他与落明霞相识的经过,听得文氏又是心疼又是骄傲。随即,她便展现出了惊人的统筹能力。
“快快快!库房里那些最好的锦缎、绸子都拿出来!请京城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务必在七日内将新郎新娘的吉服赶制出来!样式要最新颖的,用料要最讲究的!”文氏指挥若定,又转头对管家吩咐,“宴席的菜单立刻拟定,采买最新鲜的食材,京城最好的酒楼师傅都给我请来!还有府里的布置,红绸、喜字、灯笼,一样都不能少,都要用上好的!”
苏靖和虽觉得仓促,但圣意难违,且儿子能娶到丞相千金,他内心亦是欣慰,便由着妻子张罗,自己则负责核对宾客名单,发送请柬,确保礼数周全。
苏浅浅也调动了自己郡主府的人手和资源前来帮忙,联系珠宝阁定制头面,安排迎亲队伍的仪仗。就连一向跳脱的苏景,也被抓了壮丁,负责协调府内外的安全护卫和迎亲时的“门面”工作。
整个苏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洋溢着一种紧张而喜庆的气氛。虽然时间紧迫,但在文氏的全力操持和苏家上下齐心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文氏摩挲着为新娘准备的金丝镶嵌红宝石的头面,对苏浅浅感慨:“虽说仓促了些,但该有的体面,咱们苏家一点都不能少,绝不能委屈了落小姐。”
吉日一到,苏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因是陛下赐婚,又是苏家与落家联姻,前来道贺的官员勋贵络绎不绝,场面极为盛大。
苏云一身大红色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他素日沉稳的脸上,今日也难掩激动与期盼,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他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门前,气氛则要微妙许多。虽也挂了红绸,却少了几分真正的喜气。落明霞由母亲和侍女搀扶着,拜别宗祠。丞相夫人看着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的女儿,泪水再次盈眶,紧紧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好的。”
落明霞盖着大红盖头,看不清神情,但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对着母亲的方向,深深一拜,然后在喜娘的引导下,由兄长背出了府门。
当苏云看到那抹被众人簇拥着的、身着繁复华丽嫁衣的窈窕身影时,心跳骤然加速。他上前,依照礼仪行礼,然后从落明霞兄长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的新娘。隔着衣袖,他能感受到她手臂的纤细和微微的凉意,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与喜悦充斥心间。
花轿起,迎亲队伍绕城而行,引得无数百姓围观,赞叹着这场陛下赐婚的盛大婚礼。
回到苏府,拜堂成礼。高堂之上,苏靖和与文氏穿着崭新的礼服,满面红光,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眼中是满满的欣慰。当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苏云与落明霞相对而拜,他清晰地看到,盖头下,她小巧的下巴和微微抿起的红唇。
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里,红烛高燃,到处贴着大红喜字,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枣子、桂圆和熏香的味道。
喜娘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完成了撒帐、合卺酒等仪式后,便笑着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新人。
房门轻轻合上,喧嚣被隔绝在外,室内顿时陷入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氛围中。
苏云站在床前,看着端坐在床沿、依旧盖着盖头的新娘,心中竟有些难得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玉如意,缓步上前,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挑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盖头滑落,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平日里,落明霞多是素雅装扮,清冷如月。而此刻,盛装之下,她眉眼被精心描绘过,更显精致。凤眸流转,少了平日的锐利清冷,多了几分新嫁娘的娇羞与妩媚。朱唇点染,如同最娇艳的花瓣。烛光映照下,她白皙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
苏云一时看得痴了,竟忘了言语。
落明霞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脸颊绯红,愈发显得艳光四射。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夫君……为何这般看着妾身?”
这一声“夫君”,如同羽毛轻轻搔过苏云的心尖。他回过神来,坐到她身边,执起她微凉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明霞,你今天……真美。”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真挚,“我终于,娶到你了。”
落明霞抬眸看他,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与珍惜,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渐渐被暖流取代。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唇角漾开一抹明媚而带着丝丝妩媚的笑意:“能嫁与夫君,亦是明霞之幸。”
她的笑容,不同于往日那种清浅疏离或带着讥诮的笑,而是全然绽放的、带着女儿家娇态与初为人妇风情的笑,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动人心魄。
苏云只觉得喉头一紧,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细腻的脸颊,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落明霞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如同无声的邀请。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上那思念已久的朱唇。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落明霞生涩地回应着,手臂缓缓攀上他的脖。
红烛噼啪作响,帐幔悄然滑落,遮住了一室春光。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
落明霞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刚一挪动身体,便感觉浑身酸软,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她侧过头,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苏云。他睡颜安稳,平日里略显冷硬的线条此刻完全柔和下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悄悄伸出手指,轻轻描绘他的眉眼,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感包围,这就是她的夫君,她将要携手一生的人。
许是她的动作惊扰了他,苏云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对上她含羞带怯又满含情意的目光,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醒了?身子可还难受?”
他的体贴让落明霞心头一暖,轻轻摇头:“还好。”
两人起身,梳洗打扮。落明霞换上了一身正红色的百子缂丝裙,梳了妇人发髻,戴上了文氏准备的头面,端庄华贵,又不失新妇的娇媚。苏云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艳与自豪。
来到正厅,苏靖和、文氏以及苏家其他长辈都已端坐等候。苏浅浅、苏景等人也在。
落明霞深吸一口气,与苏云一起,恭敬地跪下,向长辈们奉茶请安。
“儿媳落氏,给父亲、母亲请安。”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新妇的羞涩,礼仪无可挑剔。
文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接过茶喝了一口,又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塞到落明霞手中:“好孩子,快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拘束。”她看着眼前这对璧人,越看越满意。
苏靖和也含笑点头,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接着,落明霞又向苏浅浅、苏景等平辈见礼。苏浅浅笑着还礼,打趣道:“五嫂今日气色真好。”惹得落明霞又是一阵脸红。苏景也规规矩矩地喊了声“五嫂”,眼神里带着对这位新嫂子的好奇与认可。
整个请安过程,气氛温馨而融洽。落明霞能清晰地感受到苏家上下对她的善意和接纳。没有想象中的刁难或审视,只有真诚的欢迎。尤其是婆婆文氏,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关爱,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偷偷看向身边的苏云,他正含笑看着她,眼中是同样的幸福与满足。两人目光交汇,情意绵绵。
请安结束后,文氏拉着落明霞的手,细细嘱咐着家常,又让厨房准备了精致的早点。坐在布置一新的院落里,吃着可口的食物,听着婆婆的温言软语,看着夫君温柔的目光,落明霞只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挣扎和不安,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微红的眼眶。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一个充满温情、理解和支持的家。她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那暖意一直从口中蔓延到了心底最深处。
幸福,原来就是这样简单而踏实的感觉。而她与苏云的故事,才刚刚翻开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