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安殿。
苏浅浅身着郡主品级朝服,虽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步伐沉稳,目光清亮。她依礼参拜,垂首静立。
皇帝并未让她久等,也未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醒了?身子可还好?”
“劳陛下挂心,已无大碍。”苏浅浅恭敬回答。
“嗯,千金台上,三日不眠,倾力一搏,为我大惠赢下一城,逼退北离和亲,扬我国威。灵毓,你功不可没。”皇帝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臣女惶恐。当时情境,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唯有奋力一搏,幸不辱命。”苏浅浅应对谨慎,将个人行为拔高到国家层面。
皇帝指尖轻敲御案,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一座黑水城,五年管辖权……你待如何处置?”
“黑水城虽赢来,却如烈焰烹油。臣女年幼德薄,岂敢擅专?如何处置,全凭陛下圣裁。臣女只愿此城能化为我大惠北境之屏障,而非招祸之根源。”苏浅浅将烫手山芋毫不犹豫地抛了回去,姿态放得极低。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聪明,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
“萧策在殿外跪了三日。”皇帝忽然转了话题,语气莫测,“宣妃也为此出了佛堂。”
苏浅浅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与一丝无奈:“靖王殿下重情守诺,臣女感佩于心。只是累及殿下与宣妃娘娘,臣女……万分不安。”
她没有承认与萧策的私情,只将萧策的行为归为“重情守诺”,将自己的态度定义为“感佩”与“不安”。既未否认事实,也未落下任何可供攻讦的口实。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倒是滑不溜手。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朕也懒得过多揣测。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你与苏家,已站在风口浪尖,可想好了?”
“臣女别无他求,唯愿家族平安,能为陛下,为大惠略尽绵力。”苏浅浅再次表露忠心,将个人与家族的命运紧紧系在皇权之上。
“好一个‘略尽绵力’。”皇帝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内心,“你的‘绵力’,可是让三国使臣都坐不住了。”
苏浅浅垂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臣女与苏家所倚仗者,不过是陛下天威庇佑,以及些许微末技艺。如何运用,存乎陛下一心。”
一番机锋暗藏的对答,两人都在试探,都在权衡。皇帝看到了苏浅浅的智慧、忠诚与识时务,也明确了她和苏家带来的巨大利益与潜在风险。苏浅浅则感受到了皇帝的审视、利用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维护的不是她苏浅浅个人,而是她所能带来的价值。
最终,皇帝挥了挥手:“下去吧,好生休养。后续之事,朕自有安排。”
“臣女告退。”
苏浅浅退出太安殿,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与皇帝的每一次对话,都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
当她安全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心中明白,第一关,算是过了。
当日下午,一道明黄的圣旨自宫中发出,震动京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靖王萧策,英武忠睿,灵毓郡主苏浅浅,淑德含章,才功卓着。二人年岁相适,堪为良配。朕躬闻之甚悦。仰承皇太后慈谕,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赐婚!皇帝亲自下旨,为靖王与灵毓郡主赐婚!
这道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沸水,瞬间平息了诸多关于两人关系的猜测与非议,也将苏家与皇权的绑定,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既是荣耀,也是无形的枷锁。
翌日,推迟数日的小朝会终于举行。
三国使臣再次齐聚,气氛与万国朝会时截然不同,凝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北离使臣率先发难,语气强硬:“陛下!黑水城乃我北离疆土,岂能儿戏般赌输便让?况且,公主受辱,我北离上下群情激愤!若大惠不能给个交代,恐伤两国邦交!”
皇帝端坐龙椅,神色平静:“赌约之事,天下共鉴。北离若愿守信,我大惠自然以礼相待。若不愿……”他语气微顿,目光扫过使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大惠边军,亦非摆设。”
使臣脸色一白。
皇帝话锋一转,语气稍缓:“不过,为两国百姓计,朕亦不愿轻启战端。听闻北离盛产精铁,更兼勇士善战。不若以此,换取我大惠新育之粮种,并可签订互市、睦邻之约,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北离使臣沉默片刻,知道硬抢已无可能,能换回粮种已是最好结果:“……陛下欲如何交换?”
“粮种千斤,换你北离精炼寒铁万斤,并……派遣精通骑射之剑客百人,入我大惠军中为教习,为期五年。另,签订十五年互不侵犯之盟约。”皇帝开出条件。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下:粮种八百斤,换寒铁八千斤,北离剑客五十人,教习三年。签订《惠北十五年和平之约》。
南疆太子寒叙白姿态依旧温文:“陛下,南疆慕大惠文化,更渴求高产粮种以活万民。吾愿以南疆圣女入宫,侍奉天颜,并岁贡增加三成,只求陛下恩赐粮种,结两国永好。”
皇帝沉吟,目光扫过寒叙白身后那位一直垂首静立,面覆轻纱的女子,虽看不清容貌,但其身段曼妙,气质空灵,已引人遐思。“太子诚意,朕已知晓。圣女入宫,朕心甚慰。便册封圣女为‘安妃’,赐居绮兰宫。粮种可予南疆五百斤,岁贡增加两成即可。望南疆谨守承诺,签订《惠南十年友好之约》。”
寒叙白优雅行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谢陛下隆恩。”
精绝王子独孤蔚最为直接,抚胸行礼,声若洪钟:“陛下!我们精绝没那么多弯弯绕!我们要粮种!用我们最好的战马五百匹,牛羊各三千头换!保证十年内不犯大惠边境!”
皇帝朗声一笑:“王子爽快!朕允了!粮种三百斤,换取战马三百匹,牛羊各两千头。签订《惠精八年睦邻协议》!”
独孤蔚咧嘴一笑:“成交!”
一场看似危机四伏的三国求娶风波,最终以这种近乎“分赃”般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大惠付出了部分粮种,换来了急需的战略物资,北离寒铁、精绝战马、技术人才北离剑客、政治象征以及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更重要的是,为北境、南疆、西北线赢得了宝贵的十五年、十年和八年的和平发展时间。
是夜,新册封的安妃,原南疆圣女,被送入皇帝寝宫。
烛光摇曳,红帐低垂。卸去面纱与繁复宫装的圣女,仅着一身南疆特有的绯色纱丽,薄如蝉翼,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雪白的玉足踝上系着细小的金铃,随着她轻盈的步履,发出清脆而诱人的声响。她并未像寻常妃嫔那般羞涩怯懦,而是抬起一双氤氲着水光与野性的美眸,直直望向大惠的帝王。
皇帝并非未曾临幸过异域美人,但如眼前女子这般,集圣洁与妖娆于一身,带着神秘野性气息的,却是头一遭。他一时竟有些怔住。
安妃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如同月光下绽放的优昙。她缓缓起舞,并非宫中乐舞的端庄典雅,而是充满了南疆风情的曼妙与热烈。纱裙翻飞,如云如雾,金铃叮咚,似在人心尖上挠动。她的腰肢柔软如蛇,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能勾魂摄魄。
一舞毕,她气息微喘,香汗微沁,带着异域特有的暖香,靠近龙榻。玉臂如藤蔓般柔柔缠绕上皇帝的脖颈,吐气如兰,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酥麻入骨:“陛下……让臣妾,伺候您安歇……”
皇帝只觉得一股热流自下腹窜起,眼前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那异域的风情与大胆的主动,完全不同于后宫嫔妃的温顺承欢,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刺激与新鲜感。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揽住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将人带入锦被之中。
帐内春光旖旎,呻吟喘息声交织。安妃极尽所能地逢迎取悦,将南疆秘传的魅惑之术施展得淋漓尽致。皇帝沉溺在那具温热而充满异域风情的身体里,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夜癫狂,直至天色微熹方休。
翌日,皇帝破例未早起临朝,旨意传出:安妃温婉柔顺,深得朕心,特赏赐……
自此,绮兰宫圣眷日浓。这位南疆来的安妃,以其独特的魅力,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也为南疆在大惠宫廷中,埋下了一颗深不可测的棋子。
而苏浅浅和她背后的苏家,如同一个巨大的筹码,在这场帝国层面的交易中,价值被最大化利用,也更深地嵌入了大惠的权力核心与外交棋局之中。前路,依旧漫长而险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