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在苏浅浅膝头的毯子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正就着一本杂记慢慢活动手指,试图恢复些力气,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竟是苏老爷子亲自来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如同老农看到丰收庄稼般的兴奋与红光。
“浅浅,没打扰你休息吧?”苏老爷子声音洪亮,步伐稳健地走进来,自顾自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显然有大事要说。
苏浅浅微微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祖父……请讲。”
“好,好!”苏老爷子抚掌,开始如数家珍,“你昏睡的这一年多,咱们苏家可没闲着!纳塔城周边,趁着地价合适,陆陆续续又拿下了八千亩上好的田地!京郊那边,也试探着置办了五百亩,想着你之前说不让冒进,便没再多动。还有江州城、林州城那边,也各拿下了两千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自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光是买地还不成,还得找人种,盯着产出。粮仓也新建了不少,如今在纳塔城、落雁城、江州城、林州城,咱们家大大小小的粮仓,加起来上百个了!虽说忙得我这把老骨头够呛,但心里痛快!”
苏浅浅听着这一连串惊人的数字,心中震动不已。祖父一人统筹全局,能在一年多时间里将家族农业根基扩展到如此规模,其辛苦与能力可想而知。
她看着祖父眼角的细纹和虽兴奋却难掩倦色的面容,心中微软,轻声劝道:“祖父……辛苦。如今……根基已厚,不如……暂缓扩张,先……巩固一番。地要精耕,仓要管好。”
苏老爷子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是得稳一稳了!摊子铺得太大,难免有疏漏。你放心,祖父晓得轻重。”
老爷子刚说完,苏老夫人也笑吟吟地来了,接着话头道:“浅浅,你祖父管着田地粮食,我这老婆子也没闲着。咱们落雁城的水果铺子生意好,纳塔城那边也开了两家分号。原来合作的果子商供不上货了,我便和你祖父商量着,干脆自家在落雁城郊外买了一千亩地,专门侍弄果园!这样咱们的水果铺子,日后想开到哪里,货源都不愁!”
产业源头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正是苏浅浅一贯的理念。她看着祖母精明又满足的笑容,由衷赞道:“祖母……思虑周全,极好。”
这边话音刚落,柳氏、李氏和文氏三人也相携而来,脸上都带着干练与喜气。
柳氏快人快语:“浅浅,咱们的酒楼如今可是金字招牌!落雁城、纳塔城的自不必说,江州城和林州城的分号也开起来了,生意火爆得很!”
李氏笑着补充:“是啊,那些南边的富户,就爱吃咱们北地的风味和创新的菜式,宴席订单都排到下半年了!”
文氏则温婉接口:“我的成衣铺子,在纳塔城也打开了局面。六哥儿能耐,寻到了南边供应新料子的商人,正在谈长期协议呢。有了好料子,咱们的衣裳就不愁卖。”
紧接着,苏舟也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接话道:“妹妹,大伯、二伯和爹他们在江州城、林州城的粮铺也站稳了脚跟,口碑极佳。他们眼光更远,已经在更南边的南丽城看好了铺面,准备近期开业。咱们的清岚苑,在江州城和纳塔城都已扎根,我下一步也打算去南丽城看看,寻个合适的铺面,把茶楼也开过去。”
听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汇报着这一年多来远超她预期的迅猛发展,苏浅浅心中百感交集。有骄傲,有欣慰,也有隐隐的担忧。苏家的发展速度,实在太快了!如同滚雪球一般,产业遍及南北,南三城北两城,要知道放在现代,一城属于一个省了!涉及农业、粮食、水果、餐饮、成衣、茶叶多个领域,这固然是实力的体现,但也意味着巨大的管理压力和潜在的风险。
她沉吟片刻,等众人都说完,才缓缓地、断断续续地,将每个人都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遍,肯定了他们的努力与成绩。
然后,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大家……做得,都非常好。出乎……我的意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更连贯:“南丽城……是下一步。粮铺、酒楼、成衣铺、茶楼,还有……我们自家的水果铺,以及……必要的土地,都需……在南丽城立足。”
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至亲,清晰地说道:“待南丽城……布局完成。所有人……停手。”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苏家……发展太快,需要……沉淀。消化……现有产业,稳固……根基,比……盲目扩张,更重要。”
她的话如同给火热的场面稍稍降了温,却也带来了更深沉的思考。众人都不是短视之辈,仔细一想,确实如此。摊子铺得太大,若内部管理、人才培养跟不上,反而容易出问题。
“浅浅说得是!”苏老爷子第一个表态,“是该稳一稳了!”
“对,听浅浅的。”众人纷纷附和。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众人便带着新的目标和苏浅浅“暂停扩张,巩固根基”的总体方针,各自散去忙碌。
唯独文氏,被苏浅浅用眼神留了下来。
“二伯母,”苏浅浅示意文氏靠近,然后从枕边取出几张她近日凭着记忆,偷偷绘制的草图,递给文氏,“您看看……这个。”
文氏好奇地接过,展开一看,只见纸上画的并非传统肚兜或亵衣,而是一些结构奇特、线条流畅的物件图样,旁边还有细密的注解。有类似后世胸衣的构造,强调承托与塑形;有舒适贴身的及膝内裤;还有几款宽松优雅、适宜家居穿着的睡衣样式。
文氏初时疑惑,仔细看去,越看眼睛越亮,她是做衣服的行家,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些图样中蕴含的巧妙心思与巨大的实用价值,尤其是那胸衣的构想,简直是颠覆性的!
“这……这……”文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她猛地抓住苏浅浅的手,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彩,“妙啊!浅浅!这实在是太妙了!若真能做出来,必定……必定风靡!”
苏浅浅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微微一笑:“二伯母……拿去研究。用料、做工,务必……精良。此物,或可……成为诚意衣坊,另一块……金字招牌。”
“你放心!二伯母定将它琢磨出来!”文氏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收好,再也坐不住,风风火火地便告辞离去,直奔她的绣房研究去了。
看着文氏离去的背影,苏浅浅轻轻靠在软枕上。家族的巨轮在她沉睡时已然加速,如今她醒来,要做的不是继续猛踩油门,而是把握好方向,必要时轻点刹车,让这艘船行得更稳,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