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了“天山雪青”的诞生,陈老丈(陈满仓)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与臣服。他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苏东家,掌握的不仅是这片茶山的地契,更是能让这片古老茶山脱胎换骨、价值连城的无上秘法!
苏浅浅强撑着精神,将后续事宜全权交给了韩铁衣、金算盘和苏舟。她的身体确实到了极限,额角渗出虚汗,背部的伤口也在隐隐抗议。
“六哥,金先生,韩先生,”她声音略显疲惫,却条理清晰,“接下来与村民的接洽、契约的签订、人员的筛选、后续的初步安排,就辛苦你们三位了。原则我已说明:核心工艺,必须绝对掌控;普通茶农,需用契约束缚,并以利驱之。具体尺度,你们把握。”
“妹妹放心,你快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苏舟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心疼不已,连忙保证。
金算盘与韩铁衣也郑重颔首:“小姐(东家)放心,我等必妥善处理。”
苏浅浅点点头,在知秋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由阿威护送,先行返回江州城寻一处安静的院落休养。她深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面对靖王那般强大的潜在敌人,她必须尽快恢复。
留在南岭村的三人,立刻展现出高效的执行力。
韩铁衣负责统筹与沟通。他利用其沉稳持重的气质,与激动又略带惶恐的陈满仓深入交谈,迅速了解了南岭村的大致情况:村中约有五十余户人家,大多姓陈或有姻亲关系,世代依附茶山生活。其中,有七户是祖传的炒茶师傅,虽然技艺传统,但经验丰富,是核心力量。
金算盘则负责契约设计与利益核算。他躲进陈满仓家中,铺开纸笔,结合苏浅浅定下的基调,飞速起草了数份条款清晰、权责分明、恩威并施的契约文书。
苏舟则在韩铁衣的引导下,开始接触具体事务,学习如何与村民打交道,观察如何平衡人情与规矩。
准备工作就绪后,由陈满仓敲响了村头那口许久未用的古钟。钟声悠扬,在南岭群山间回荡,很快,村中男女老少,凡是当家作主的,都带着疑惑和不安,聚集到了村中的打谷场上。
韩铁衣站在一处稍高的石碾上,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饱经风霜、带着忧虑的脸庞,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位乡亲,吾等乃落雁城苏氏。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一件关乎南岭村未来生计的大事宣布。”
他首先展示了那份具有官方效力的地契,引发了场下一片哗然和骚动。恐慌开始蔓延,祖业易主,意味着他们可能失去立身之本!
“肃静!”韩铁衣声音一提,自带威势,压下了嘈杂,“我家东家仁厚,并非要夺大家生计,而是要带领大家,过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他首先宣布了一个关键决定:“东家有令,念在诸位乡亲世代居住于此,与茶山相依为命,特准所有现有村民,可继续在村中居住,所居屋舍,茶行不予征收,算是东家给予诸位的一份安身之所。”
这话让骚动的人群稍微平静了一些,至少,家还在。
但紧接着,韩铁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然而,自此以后,南岭茶山一草一木,皆为苏氏产业。任何人在茶山采摘一片茶叶,管理一垄茶田,都必须遵循茶行的规矩!茶行将雇佣村民进行茶山管理、茶叶采摘、制茶等所有工作,并支付工钱。但是——”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所有愿意留下,并想从茶山获得工作机会、以此养家者,必须与茶行签订雇佣契约!无契约者,视为自动放弃在茶山工作的资格,茶行一粒米、一文钱都不会支付,亦不得私自采摘、售卖茶叶!茶山自有护卫看守,违者,以盗论处!”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地是东家的,茶树是东家的。你想继续住可以,免费住。但你想活下去,想有收入,就必须给东家干活,而且必须签契约!不签?那就意味着你无法从茶山获得任何收益,在这深山之中,除了离开村子去外面寻找渺茫的生路,别无他途!而离开世代居住的祖地,对于这些朴实甚至有些闭塞的村民来说,与流放无异。
没有人敢不签。 现实摆在眼前,苏家手握地契,拥有绝对的主导权。留下,签契约,还能有活路,甚至有希望过上好日子。不签,就是死路一条。
这时,金算盘走上前,开始宣布具体的契约制度,这才是真正的核心。
他拿出了三份不同的契约。
“第一份,《核心技师终生雇佣及保密契约》。”金算盘声音清晰,“此契约,仅限村中经验最丰富、手艺最好的七位炒茶师傅及其直系继承人签署。”
他详细解释了条款:
1. 签署者及其继承人,需终身为苏氏茶行服务,未经允许,不得为其他任何茶行或个人制茶。
2. 必须无条件学习并严格遵守茶行传授的新式制茶工艺(即“天山雪青”等核心秘法)。
3. 严禁以任何形式泄露制茶秘方,违者及其全家,将面临最严厉的律法制裁和经济索赔,后果不堪设想。(金算盘语气森然,强调了违约的可怕后果)
4. 待遇:除了基础的高额工钱和绩效奖励外,每年可享受茶行纯利润的千分之五分红! 并且,其直系子女,可优先进入苏家产业或资助求学。
千分之五的分红!这个数字让那七位被点名的老师傅呼吸都急促了!终生契约虽然严格,但这待遇,是他们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
陈满仓第一个站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另外六位老师傅在巨大的利益和严格的约束面前,也纷纷上前,签订了这份代表着绝对忠诚与丰厚回报的契约。
“第二份,《长期雇工契约》。”金算盘拿出另外的文书,“此契约面向所有愿意长期为茶行种植、管理、采摘茶叶的乡亲。契约年限分为四档: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他解释道:
· 签署不同年限的契约,基础工钱和收购价相同,但年终奖励和未来可能出现的“茶园红利”分配比例不同。
· 签的年限越长,忠诚度越高,将来能分到的奖励和红利就越多! 例如,签三十年的,年终奖励可能是签五年的数倍,未来若有茶园整体盈利分红,份额也更大。
· 契约期内,需遵守茶行的一切管理规定和技术要求。
这是一种明显的激励导向,鼓励村民做出长期承诺,与茶行共同成长。
“第三份,《短期合作契约》。”金算盘最后道,“此契约年限为一至三年,待遇为基础标准,不享受长期契约的年终奖励和未来分红资格。”
在别无选择又看到核心技师优厚待遇的情况下,大部分村民在权衡后,都选择了签署十年或二十年的长期契约,希望能获得更多利益。少数几家胆子小或另有顾虑的,则签了短期。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户敢站出来表示不签。
整个签约过程,持续了大半天。当最后一份契约签订完毕,夕阳已将南岭群峰染成了金红色。打谷场上,村民们手持代表着未来希望的契书,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认命以及对那承诺中“好日子”的期盼。
韩铁衣三人也松了口气。南岭村这颗棋子,算是被彻底地、牢牢地掌控在了苏家手中。
与此同时,江州城内。
阿威早已租下了一处清静雅致、带个小花园的院落。苏浅浅回到这里,喝了药,在知秋的服侍下换了药,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或许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或许是身体真的到了极限,她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才醒来。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院子里传来的草木清气。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伤口还在疼,但精神却好了许多,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
她靠在床头,听着知秋汇报韩铁衣派人快马送回的消息——南岭村一切顺利,契约已定,人心初步归附。
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恩威并施,才是掌控之道。免费提供住所是“恩”,以工作和收入相要挟签订契约是“威”。在绝对的权力和生存压力面前,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她小口喝着药,目光沉静。南岭茶山已是囊中之物,接下来,该看看这江州城,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