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明面上的产业在稳步推进,但苏浅浅深知,想要在波谲云诡的世道中真正立足,尤其是在子弟四散、强敌环伺的当下,仅靠阳光下的生意是远远不够的。苏家需要一张隐藏在阴影中的网,一个能快速敛财、网罗亡命、并能处理一些“脏活”的地方。
她的目光,投向了落雁城最混乱、也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落——码头区废弃的漕运仓库。
深夜,仓库深处。
经过血刃带着暗影苑人手秘密改造,这里已然面目全非。巨大的空间中央,用粗大的原木和铁链围起了一个高出地面三尺的方形擂台,擂台表面并非木板,而是铺着一层厚厚的、吸饱了不知多少污渍的粗砂。四周并无座椅,只有一圈圈逐渐升高的、简陋的阶梯式站台,足以容纳数百人拥挤在此。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劣质酒水和一种名为“狂热”的躁动气息。
此刻,擂台之上,正进行着今夜第三场“表演”。
两名几乎赤膊的壮汉正在殊死搏杀。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如同人熊,每一次挥拳都带着沉闷的风声;另一人则精瘦如豹,动作迅捷,眼神狠戾如毒蛇。他们没有规则,没有护具,拳头、手肘、膝盖、甚至牙齿,都是致命的武器。
“砰!”
人熊般的汉子一拳砸在精瘦汉子的肋骨上,清晰的骨裂声在喧嚣的环境中依然刺耳。精瘦汉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沫,但他竟借着这股力道贴近,五指如钩,狠狠抠向对手的眼窝!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人熊汉子捂着脸踉跄后退,指缝间渗出粘稠的液体。
台下的人群瞬间爆发出更狂热的嘶吼:
“抠瞎他!豹子!干得好!”
“黑熊,爬起来!撕了他!”
“杀!杀!杀!”
金币、银票如同垃圾般被抛向擂台边缘,负责清点的暗影苑成员面不改色,快速收纳。这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最原始的兽性与对金钱的贪婪。
在擂台正上方,一个悬挑出来的、被厚重帘幕遮挡的包厢内,苏浅浅静静地站着,透过帘幕的缝隙,俯瞰着下方这血腥的角斗场。她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色衣裙,脸上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血刃如同雕塑般立在她身后半步,对下方的惨状视若无睹。
“小姐,第一场,断腿;第二场,喉骨碎裂,已拖去乱葬岗;这第三场,看来也要见生死了。”血刃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是在陈述事实。
苏浅浅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追随着擂台上那个代号“影豹”的精瘦汉子。他在抠伤对手后,并未停手,而是如同真正的猎豹般扑上,用膝盖死死顶住对手的胸口,双手抱住那颗硕大的头颅,猛地一拧!
又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擂台下的喧嚣达到了顶点,赢钱的狂笑,输钱的咒骂,交织成一片地狱交响曲。
苏浅浅缓缓放下帘幕,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场景。她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但很快被坚毅取代。
“盈利如何?”她问,声音清冷。
“今夜入场三百余人,赌资抽水,加上外围盘口,净利超过五千两。”血刃报出一个数字,“这还只是开始,随着名气打响,利润会翻倍增长。”
五千两!几乎抵得上酒楼数日的收入。而这,仅仅是一个夜晚,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很好。”苏浅浅点头,“规矩立死:第一,所有拳手自愿签下生死状,伤残死亡,与人无尤。第二,严禁任何人探查幕后东家,违者,处理掉。第三,赌资账目,由你亲自掌控,定期交于我。”
“是。”
“另外,”苏浅浅顿了顿,“留意那些够狠、够强、并且足够聪明的拳手。告诉他们,如果不想某天横死台上,可以有一条更好的路走——为我苏家卖命。”
她要的,不仅仅是金钱,更是通过这些血腥的筛选,网罗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充实暗影苑,或者执行一些更黑暗的任务。
“明白。”血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离开这充斥着血腥与欲望的地下王国,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苏浅浅微微蹙眉,仿佛要将那令人不适的气息从肺中彻底清除。
她知道,从她决定建立这个拳场的那一刻起,苏家的手,就真正沾染上了洗不掉的灰色,甚至是血色。这违背了她最初“种田”、“摆烂”的愿望,却是守护这个家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去,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回到锦绣阁,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黑暗中。意识深处,铁蛋冷冰冰地提示着债务数额的减少,但她心中并无喜悦。
那擂台上的嘶吼、骨裂声、濒死的惨叫,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苏家和她,都将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越走越远。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既然无法独善其身,那便……搅动这风云吧。”
黑暗中,她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决绝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