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的到来,如同在苏家后院的演武场投入了一块坚硬的砺石。他虽不及怀风那般能指点精妙高深的剑招,但对于打熬筋骨、锤炼基础以及军中实用的搏杀之术却极为擅长。每日天不亮,他便如同铁塔般立在院中,目光如炬,监督着苏家兄妹的晨练。
在他的严格督促下,原本带着些许各自为政色彩的晨练,变得格外系统且……艰苦。扎马步的时间被延长,要求稳如磐石;出拳踢腿的角度和力道被反复纠正,务求精准狠辣;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必须与动作完美契合。苏寒对此甘之如饴,将离别的怅惘与对力量的渴望全都倾注其中,每一个动作都力求超越阿威的严苛标准。苏景也收敛了些许毛躁,在阿威“对敌之时,瞬息决生死”的低沉告诫中,练得越发沉凝。连最小的苏舟,也有了一套必须完成的、活动筋骨的基础把式,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认真。
苏浅浅更是暗暗叫苦。阿威可不管她是不是小姐,见她气息稍显浮乱,便让她一遍遍重来;见她下盘微有松懈,便会出声提醒,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这才真切体会到,怀风留下的秘籍是理论纲要,而阿威的监督则是将理论化为肌肉记忆的实践锤打,想偷懒?几乎是不可能的。
晨练在愈发肃穆和汗流浃背中结束。送走了六个哥哥去学堂,苏浅浅捶着酸软的胳膊,环顾着这个因为人口持续增加而显得愈发拥挤的家。
原本还算宽敞的老宅,添了苏河、苏嬷嬷,如今又多了阿威,住处已然捉襟见肘。苏河和阿威挤在一间厢房,苏嬷嬷暂住在原本堆放杂物的狭小耳房。六个哥哥日渐长成半大小子,还挤在两间房里,苏新、苏景、苏杭一间,苏寒、苏云、苏舟一间,转身都显得局促。更别提未来……苏浅浅深深觉得,盖新房已是迫在眉睫。
她找到正在屋里核算铺子账目的苏老夫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奶奶,您看,咱家现在人丁越发兴旺,哥哥们也都大了,总挤在一起不是长久之计。阿威叔来了,住处也仅是勉强安身。我就想着……咱们是不是该着手盖新房子了?”
苏老夫人放下账本,目光扫过这间住了许久的旧屋,又望向窗外正在劈柴的阿威和喂鸡的苏嬷嬷,缓缓点头,语气坚定:“浅浅说得在理。安居才能乐业。你哥哥们眼看就要长成,是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了。以前是没条件,如今,这房子非盖不可了!”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眼下正是秋收过后,农闲时节,劳力好找。你爷爷和你爹、大伯、二叔他们在田庄上有更要紧的事脱不开身,家里这事,咱们娘儿几个就能张罗起来!趁这个机会,把房子盖起来,要盖得宽敞、亮堂、结实!”
祖孙俩意见一致,立刻行动起来。苏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里正家。
里正听闻苏家要盖新房,还要请村里的青壮帮忙,工钱日结,还管一顿扎实的晌午饭,顿时喜上眉梢。农闲时节,能有个挣现钱贴补家用的机会,对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苏老嫂子,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里正拍着胸脯保证,“咱们村旁的不说,勤快肯干的后生有的是!我给您挑的都是老实本分、干活一把好手的好后生!”
消息很快在清溪村传开。苏家要盖大房子,工钱现结,还管一顿好饭!报名者络绎不绝。很快,一支由二十多名青壮村民组成的建房队便组织了起来。
苏老夫人虽是大户出身,这些年历练下来,也颇有决断。她带着苏浅浅,与里正及村里几位有经验的老人一同选址、规划。最终定在离老宅不远、靠近山脚的一处开阔平地,既避风向阳,又远离村中喧嚣,位置极好。
盖房子的材料,砖瓦木料,苏家都舍得花钱,挑好的买。苏老夫人发了话:“房子是百年基业,要盖就盖得牢靠,让孩子们住得舒心!”
每日清晨,苏藤送完六个哥儿去学堂,便会绕道去镇上,采买最新鲜的蔬菜和大量的猪肉、猪骨,偶尔还会带回几条鲜鱼。苏老夫人则苏嬷嬷带着在临时搭建的露天灶台前忙得脚不沾地。
到了晌午,工地上便飘起诱人的饭菜香。大白米饭管够,油汪汪的炒时蔬,大盆的红烧肉炖得色泽红亮、软烂入味,浓郁的猪骨汤撒上葱花,香气扑鼻,偶尔还能吃上烙得金黄的葱油饼或是汁水饱满的肉包子。这对于平日里油水稀缺的农家汉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犒劳。
“苏家真是仁厚!这伙食,没得说!”
“可不是嘛!就冲主家这份心意,咱也得把活儿干得瓷实!”
“大家加把劲,对得起这工钱和这口好饭!”
汉子们吃得心满意足,工地上,号子声、夯土声、锯木声交织在一起,热火朝天,充满了希望的气息。
苏浅浅时常会去工地看看,望着那片原本的空地逐渐呈现出房屋的轮廓,看着村里叔伯兄弟们淳朴而卖力的身影,看着奶奶眼中对未来的期盼,她心中充满了踏实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