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芒透过画廊的玻璃，将一切染上不祥的深红。霍念苏小小的身体在苏亦辰怀中散发着脉动的金光，与窗外的血色形成诡异对比。婴儿的金色眼眸注视着霍沉舟，仿佛能看穿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血月破碎之时，一切都将终结。而唯一能阻止它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霍念苏的话语在画廊中回荡，然后金光突然消散，他的眼睛恢复成普通的深褐色，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困倦的婴儿，在苏亦辰肩头打着哈欠。
苏念辞紧紧抓住霍沉舟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沉舟，你刚才说...你知道我们必须做什么了？”
霍沉舟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转向苏念辞。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混合着决心、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轻声说，目光警惕地扫过窗外，“修正者可能还在附近监视。”
苏亦辰抱着已经睡着的念苏，焦急地问：“去哪里？如果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霍沉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有一个地方，修正者找不到，其他世界线的‘我’也进不去。那是只属于这个世界的我的秘密。”
苏念辞注视着丈夫的眼睛，试图分辨此刻掌控这具身体的究竟是哪个意识。她看到的只有熟悉的深情与决绝，这给了她一丝希望。
“带我们去。”她轻声说。
***
霍沉舟开车，苏念辞坐在副驾驶座，苏亦辰抱着念苏坐在后座。车子驶过凌晨的街道，血月的光芒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噩梦中的场景。
街道上有零散的人群，有的惊恐地指着天空，有的拿着手机拍摄，还有的跪地祈祷。显然，血月的异常已经引起了公众的恐慌。
“新闻已经在报道了。”苏亦辰看着手机，声音低沉，“全球各地都看到了血月，天文学家无法解释这一现象。有些地区报告了奇怪的时空异常——建筑物突然消失又出现，人们声称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霍沉舟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时空结构正在瓦解。血月只是表象，真正的危机是现实层面的崩溃。”
苏念辞转头看他：“你之前说你知道该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霍沉舟深吸一口气，目光依然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一种理论——基因共振稳定技术。”
苏亦辰倾身向前：“那是什么？”
“一种利用特定基因序列来稳定时空结构的方法。”霍沉舟解释道，“每个生命体的基因中都包含着时空信息，就像指纹一样独一无二。而某些特殊的基因序列——比如念苏的——能够与时空结构产生共振，从而影响它。”
苏念辞想起修正者展示的基因图谱，那些闪烁的标记点：“所以念苏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霍沉舟点头：“但我相信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能力。所有生命体都或多或少拥有这种潜能，只是念苏的特别强大而已。”
车子驶入霍氏医疗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霍沉舟没有走向主楼，而是驾车绕到后方一栋不起眼的附属建筑前。他通过视网膜扫描和基因验证，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这里是霍氏最机密的研究中心。”霍沉舟引领他们走进建筑内部，“连集团董事会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研究中心内部的景象让苏念辞和苏亦辰都倒吸一口冷气。这里不像传统的医学实验室，更像科幻电影中的场景。各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仪器闪烁着冷光，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看起来像是某种先进的医疗扫描仪，但又更加复杂。
最令人震惊的是实验室四周的墙壁——它们不是普通的墙面，而是由某种发光材料构成，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基因序列图谱。
“这里是...”苏念辞环顾四周，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仿佛这里的空气都比外面更加稳定。
“我的避难所，也是我的忏悔室。”霍沉舟轻声说，走向中央的控制台，“在这里，我试图找到救赎的方法。”
苏亦辰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念苏放在一张舒适的医疗椅上，然后转向霍沉舟：“救赎什么？”
霍沉舟的操作停顿了一下，他没有转身：“救赎我的罪孽。或者说，所有霍沉舟的罪孽。”
苏念辞走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的手：“第一世界线的事情，你知道了？”
霍沉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点头：“那个来自第13世界线的意识...他与我共享了记忆。我知道了一切——第一世界线的霍沉舟如何因为失去你而发疯，如何打破了时空壁垒，导致了所有平行世界的混乱。”
他的声音中充满痛苦，苏念辞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但那不是你。”她坚定地说，“你不是第一世界线的霍沉舟。”
霍沉舟终于转身面对她，眼中满是泪水：“但我们共享同样的本质，念辞。在所有世界线中，霍沉舟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苏念辞，都会因为害怕失去她而不顾一切。这就是我们的原罪。”
苏亦辰走上前：“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霍沉舟擦去眼泪，重新转向控制台。他快速操作着，中央的环形装置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
“我一直在研究如何修复时空结构，而不是像修正者那样简单地清除异常源。”他调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模型，“而答案，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屏幕上显示出霍念苏的基因序列，那些闪烁的标记点比修正者展示的更加详细。
“这些标记点不仅仅是时空异常的印记，”霍沉舟解释道，“它们也是一种修复机制。就像免疫系统一样，时空本身也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而念苏的基因就是这种能力的载体。”
苏念辞注视着那些闪烁的基因标记，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心悸。她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图案...
“画廊！”她脱口而出，“那些发光的画作中，有些抽象画的色彩排列方式与这些基因标记非常相似！”
霍沉舟点头：“你发现了。你五哥的画廊是一个天然的时空异常点，因为那里的艺术品无意中捕捉到了时空结构的本质。而那些画作的色彩和形态变化，实际上是对时空波动的视觉呈现。”
苏亦辰震惊地张大嘴：“你是说...我的画廊一直在显示时空结构的变化？”
“是的。”霍沉舟调出另一组数据，“而根据我的研究，时空结构在血月期间最为脆弱，但也最容易被影响。这就是为什么念苏的能力在血月期间达到峰值。”
他转向苏念辞，眼神坚定而深情：“这就是我说的‘必须做的事情’。我们可以利用念苏的能力，在血月期间主动修复时空结构，而不是等待它崩溃或被修正者清除。”
苏念辞感到一阵恐惧：“但修正者说需要将念苏连接到什么装置上...这太危险了！”
霍沉舟握住她的手：“他们想用的是强制连接，那确实危险。但我开发了一种温和的方法——基因共振稳定技术。它不需要将念苏连接到任何装置，只需要利用他自然散发出的时空能量，通过精确计算的共振频率，将它引导至需要修复的时空节点。”
他指向中央的环形装置：“这个装置不是用来连接念苏的，而是用来放大和引导他自然散发出的能量。它就像是时空的调音叉，可以帮助念苏的能力更加精准地发挥作用。”
苏亦辰皱眉问道：“但这还是需要念苏参与，对吗？他毕竟只是个婴儿，如何能控制这种力量？”
霍沉舟的表情变得复杂：“这就是最关键的部分。念苏自己无法控制这种力量，但有人可以引导他。”
他的目光落在苏念辞身上。
“我？”苏念辞惊讶地问。
霍沉舟摇头：“不，是我。”
他调出一个新的界面，显示出他自己的基因序列。令苏念辞震惊的是，霍沉舟的基因中也有类似的标记点，只是比念苏的暗淡许多。
“这是...”
“所有霍沉舟都携带这种基因标记，只是程度不同。”霍沉舟轻声解释，“第一世界线的霍沉舟之所以能打破时空壁垒，正是因为他无意中激活了自己的这种潜能。”
苏念辞突然明白了：“所以你可以与念苏产生共振...引导他的力量...”
霍沉舟点头：“是的。但有一个问题。要引导如此强大的时空能量，我的基因标记必须完全激活。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苏念辞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不可逆是什么意思？”她声音颤抖地问。
霍沉舟避开她的目光：“意思是，一旦我完全激活自己的时空基因，我将不再是普通的人类。我的存在形式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苏亦辰上前一步：“会变成什么样？”
霍沉舟沉默良久，最终轻声回答：“我不确定。可能成为时空结构的一部分，可能在不同的时间线中漂流，也可能...完全消散。”
“不！”苏念辞抓住他的手臂，“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我们已经失去了彼此太多次，我不能再失去你！”
霍沉舟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眼中充满无尽的爱意与悲伤：“但这是唯一的方法，念辞。用我的改变，换取你和念苏，以及所有世界的安全。”
他望向医疗椅上熟睡的儿子，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父亲本该为孩子牺牲一切，不是吗？”
苏念辞摇头，泪水滑落：“那我们呢？我和念苏需要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
霍沉舟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我不会离开，念辞。只是会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我可能会成为你呼吸的空气，成为照耀你的阳光，成为守护你的时光本身。”
苏亦辰转过头，不忍看这一幕。实验室中只剩下苏念辞压抑的抽泣声。
突然，控制台发出急促的警报声。霍沉舟松开苏念辞，看向屏幕，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怎么了？”苏亦辰问。
霍沉舟快速操作控制台，调出全球监测数据：“时空崩溃加速了。血月表面的裂纹正在扩大，按照这个速度，不需要三天，时空结构在二十四小时内就会达到临界点。”
屏幕上的数据显示，全球各地的时空异常现象正在急剧增加。建筑物消失又出现，人们报告看到多个自己，有些地区的时间甚至开始倒流。
“我们没时间了。”霍沉舟的声音沉重，“必须在下次血月达到顶峰前行动。”
苏念辞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沉舟，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霍沉舟温柔但坚定地挣脱她的手，走向控制台中央的一个特殊装置。那是一个类似基因采样器的东西，但更加复杂。
“这就是激活装置。”他轻声说，“一旦我启动它，我的时空基因将被完全激活，然后我就能引导念苏的力量，修复时空结构。”
苏念辞冲上前试图阻止他，但霍沉舟的动作更快。他已经将手掌按在装置的识别面板上。
“霍沉舟，身份确认。”机械音响起，“时空基因激活程序启动。警告：此过程不可逆转。确认执行？”
霍沉舟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念辞，眼中充满无尽的爱与歉意。
“确认。”
“不！”苏念辞尖叫着扑向他。
但为时已晚。一道强烈的白光从装置中爆发，瞬间吞没了霍沉舟的身影。苏念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重重摔在地上。
当光芒消散，霍沉舟依然站在那里，但有什么根本性的变化发生了。他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眼睛变成了如同星空的深黑色，其中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光点。
他看向苏念辞，嘴角浮现出一丝熟悉的微笑，但眼神却遥远得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念辞，”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带着空灵的回音，“我看到了...所有的时间线，所有的可能性...”
他突然皱眉，表情变得痛苦，一只手扶住额头。
“怎么了？”苏念辞挣扎着爬起来，急切地问。
霍沉舟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挣扎的光芒：“他们在呼唤我...所有世界线的霍沉舟...他们感受到了我的觉醒...”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仿佛正在从这个世界消失。
“沉舟！”苏念辞惊恐地呼喊。
霍沉舟向她伸出手，但手指已经开始消散成光点。
“记住，念辞，”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无论我在哪里，变成什么，我都会永远爱...”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完全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点点闪烁的星光，缓缓飘落。
苏念辞跪倒在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光点，但它们如同雪花般在她的指尖融化消失。
“沉舟...”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医疗椅上的霍念苏突然醒来，发出响亮的哭声。随着他的哭声，那些飘散的光点突然转向，如同被磁铁吸引般飞向婴儿，融入他的身体。
霍念苏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睛再次变成金色，但这一次，那双眼中不仅有婴儿的天真，还有一种熟悉的、属于霍沉舟的深情与智慧。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念辞，伸出小手，清晰地说道：
“妈妈，不要哭。爸爸没有离开，他只是成为了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