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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死寂。

命魂灯上的裂痕如同刻在每个人心上的伤疤,师尊那道守护虚影的消散,带走了最后一丝侥幸与温情。规则的冰冷与残酷,赤裸裸地展现在她们面前。

赤练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盏几乎破碎的灯,仿佛她的灵魂也随着那熄灭的灯焰和消散的虚影一同离去了。妖主的狂傲与炽烈,在绝对的悔恨与打击下,化为了彻底的死灰。

凌霜、苏瑶、墨璇、妙音,四人无声地交换着眼神。警惕、悲哀、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还有深藏在眼底,不敢轻易触碰的,对那唯一生路的渴望。

“减至一人”。

这四个字如同诅咒,缠绕着她们。

苏瑶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看向状态最差的星眸和小师妹,又看向失魂落魄的赤练,轻声道:“当务之急,是稳住伤势,弄清楚这里的……”

她的话音未落。

那冰冷的规则之声,竟再次毫无感情地响起,这一次,目标明确:

【继承者,妙音。】

【试炼触发:心弦回响。】

嗡——

一道柔和的、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白光,瞬间笼罩了站在边缘的妙音!

“五师妹!”凌霜下意识上前一步,剑气微吐。

“别过来!”妙音疾声制止,她感受到一股庞大的意志锁定了自己,任何外力干预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她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对凌霜摇了摇头,“大师姐,护好她们。”

话音刚落,白光勐地收敛,连同其中的妙音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虚空核心,只剩下四人,和一盏残灯。

……

短暂的晕眩过后,妙音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虚无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空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湖。

绝对的静。

这对于以音律入道,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妙音而言,是一种比刀剑加身更可怕的折磨。她的“心弦”在震颤,却无法捕捉到任何一丝可堪回响的波动。

【心弦回响。】规则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回荡,【于此‘无音之域’,寻回你遗失的‘真音’。失败,则永堕无声地狱。】

妙音的心沉了下去。

无音之域……遗失的真音……

她立刻明白了这试炼的残酷。音修之道,在于与天地万音共鸣,借音律抒发心志,调动法则。在这绝对的“无”中,她的道基如同无根之萍,她的力量源泉被彻底切断。

更可怕的是,那“遗失的真音”……

她的脑海中,几乎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让她刻骨铭心的一幕。

天音阁百年大比,万众瞩目之下。她以心弦奏响自创的《琉璃仙音》,音律缥缈空灵,直指大道,引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编织的音乐幻境中,魁首之位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就在她心神与乐曲达到最完美契合,即将引动天地赐福的刹那——

“铮!”

一个极其突兀、刺耳、完全不和谐的音符,如同利刃般撕裂了她完美的音律领域!

是师尊孤辰!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之上,指尖随意拨动了身旁一把无人问津的古琴,发出了那个毁灭性的“错音”!

就是这个音,让她精心构建的音乐世界瞬间崩塌,让她道心受创,当众出丑,从云端跌落尘埃,成了整个天音阁的笑柄!

那一刻,她对他的崇拜与仰慕,化为了滔天的恨意与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她最重要的时刻,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毁掉她?

这“错音”,就是她心中最深的一根刺,是她“遗失”了对自己音律自信的开始,是她与师尊决裂的导火索。

难道,这试炼要她寻回的“真音”,与这个“错音”有关?

妙音闭上眼,试图在这绝对的虚无中静心。但失去外界一切声音的参照,她连自己的心跳、呼吸声都仿佛被这虚无吞噬、同化。孤独、恐惧、对无声的排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侵蚀着她的意志。

她尝试拨动心弦。

无声。

无论她如何催动法力,如何凝聚心神,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心弦的震动,如同在真空中挥舞手臂,产生不了任何涟漪。

时间一点点流逝(如果这里还有时间概念的话)。

绝望开始滋生。

没有声音,如何寻音?更何况是那被她视为梦魇的“错音”?

就在她的心神即将被这片虚无彻底吞没,意识开始模湖之际——

一点微光,在她识海的深处,悄然亮起。

那是什么?

妙音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投向那点微光。

光芒逐渐放大,化作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碎片。

那是她被师尊“破坏”了天音阁大比,心灰意冷,收拾行囊准备永远离开的夜晚。月色凄冷,她路过师尊常独处的听竹轩,却意外地,听到了一阵……琴声。

是师尊在弹琴。

弹的曲子……竟然是她那天在大比上演奏的《琉璃仙音》!

只是,师尊弹奏的版本,截然不同。

他完整地复刻了她原曲的每一个音符,包括……那个他亲手制造的“错音”!

但奇妙的是,在他手下,那个原本刺耳突兀的“错音”,却被巧妙地融入了乐曲的流转之中。他并非简单地重复,而是在那个“错音”出现之后,即兴加入了一段低沉、温柔、带着无尽守护与叹息意味的变奏旋律!

那段变奏,如同暗流,悄然改变了整个曲子的走向,将原本缥缈出尘、却隐隐带着一丝不顾一切攀升极易折损的《琉璃仙音》,导向了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坚韧、仿佛历经沧桑却初心不改的意境!

那首全新的曲子,在师尊的指尖流淌,哀而不伤,悲而不怨,带着一种她从未领悟过的,深沉的力量。

她当时满心恨意,只觉得这是师尊的嘲讽与炫耀,竟连她最后的骄傲都要践踏,根本未曾细听,便捂着耳朵仓皇逃离。

而现在,在这绝对的“无音之域”,这段被遗忘的记忆,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个“错音”……难道……

一个让她心脏狂跳的猜想,如同惊雷般炸响!

她不再抗拒那段记忆,不再回避那个“错音”,反而主动地、全力地去回忆师尊弹奏的那首完整的、经过改编的曲子!

去回忆那个“错音”出现时,台下听众们细微的变化——当时她沉浸在愤怒与羞辱中未曾留意,此刻回想,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在“错音”响起的瞬间,眼神中的迷醉似乎褪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而那些高阶修士,脸色似乎变得更加凝重?

还有……师尊加入的那段温柔缠绵的变奏旋律……他当时,低声念了一个名字……

《思音》!

他称那段旋律为《思音》!

思的是谁?思的是何音?

刹那间,妙音全都明白了!

她当年那首《琉璃仙音》,看似完美,实则因其过于追求空灵与极致,无形中引动了潜藏在听众心中的“惑心魔音”种子!那并非她本意,而是她的音律特质,恰好成了引子!若任其发展,全场修士,包括她自己,都可能道心被魔音侵蚀,沦为行尸走肉!

师尊那个“错音”,根本不是破坏!而是……救赎!

是以一种近乎自毁她声誉的方式,用最尖锐的声音,强行打破了“惑心魔音”的引导!而他后续加入的《思音》变奏,才是真正洗涤魔音、稳固道心的“清音”!

他宁愿她恨他,宁愿被她误解为嫉妒徒弟才华的小人,也要在她道陨身消与恨他入骨之间,为她选择后者!

他一直都是她的知音!甚至比她自己更懂她的音乐,更懂她音乐中潜藏的危险!

“嗬……”

妙音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

原来,她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的那个“错音”,竟是师尊为她谱写的……救赎之音!

是她自己,一叶障目,未曾听见那“错音”之后,深沉如海的守护与……那曲名为《思音》的缱绻告白!

“我听到了……”她轻声呢喃,泪水滑过清冷的脸颊,“师尊……我听到了……”

就在她明悟真相,情感与道心在巨大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却又在悔恨中奇异地趋于圆满和谐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无比的琴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她心湖深处,自她那根与世界本源相连的“心弦”之上, spontaneously 鸣响!

这声音,纯净、通透,蕴含着无尽的悲伤、明悟、爱与新生!

它不是任何已知的曲调,却是她妙音此刻最真实的“心音”!

真音,并非某个特定的音符或旋律,而是发自本心,与道合真的声音!

她找到了!

随着这第一声“真音”响起,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投下了第一滴甘霖。

“叮……”

“咚……”

“泠……”

越来越多的音符,从她心弦之上流淌而出,自然而然地汇聚、交织,形成了一首前所未有的乐曲。这乐曲,既有她原本《琉璃仙音》的空灵,又有师尊加入《思音》的温柔与坚韧,更融入了她此刻的悲痛、悔恨、爱与明悟!

这是独属于她妙音的,“真音”的具现!

虚无退散。

光芒重新回到视野。

妙音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虚空核心,脚下的镜面倒映着周天星辰。凌霜、苏瑶、墨璇都关切地看着她,而赤练依旧死寂,星眸依旧虚弱。

她成功了。

她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音律之道似乎突破了某种瓶颈,达到了更为圆融的境界。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复杂与悲伤。

她看向其他几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规则的试炼,一个比一个残酷,揭开的真相,一个比一个让人痛彻心扉。

然而,还没等她们从妙音归来的情绪中缓和——

那冰冷的规则之声,如同索命的无常,再次精准地点名:

【继承者,苏瑶。】

【试炼触发:丹心问道。】

白光闪过,笼罩了面色骤变的苏瑶!

“二师姐!”墨璇失声。

苏瑶只来得及留给众人一个充满担忧与决绝的眼神,便随着白光一同消失。

虚空之中,又少一人。

凌霜、墨璇、妙音,三人背靠背站立,将昏迷的星眸和失魂的赤练护在中间。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苏瑶的试炼,又会揭开怎样血淋淋的真相?

而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她们就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鱼,等待着规则的审判,和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来自姐妹或规则的……屠刀。

唯一的生路,那条需要踏着至亲与挚爱尸骨才能走通的“星主”之路,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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