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向北的旅途单调而漫长，直到露娜指着远处一片嶙峋的山壁，打破了沉默。
“没有记错的话，那边有个血族的小据点，说不定有我需要的东西。”
安东勒住缰绳，望向那片荒凉的地界，眉头微蹙：“血族的据点？在帝国境内很多吗？”
“很少。”露娜摇头，几缕黑发蹿出斗篷，“除非找到天然的溶洞，既能长期存放物资，又能完美躲避阳光。”
她踢了踢马腹，引着安东向山壁走去。
靠近后，才发现在岩石掩蔽下，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头满是阴冷潮湿的气息。两人下马，小心翼翼地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通道湿滑难行，冰冷的水滴不时从头顶钟乳石上落下，发出单调的“嘀嗒”声。安东的血族直感在黑暗中扩展开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洞穴更深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苏醒，准备迎接着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沿着条陡峭的小径走了许久，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边缘的平台上粗陋地搭建着几处棚屋，看起来摇摇欲坠。
“我还以为吸血鬼全都住在豪华宫殿里呢。”安东瞥了眼这近乎原始的居所，有些失望。
“那大概只有白夜城能满足你想象了，我那些哥哥姐姐们可没空关心边缘眷族的死活。”露娜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讽。
就在这时，从阴影里，缓缓钻出了几个身影。
他们面色惨白，猩红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警惕而贪婪地扫视着两位不速之客。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吸血鬼越众而出，他的目光几乎瞬间就黏在了安东身上，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吸血鬼舔了舔嘴唇，向露娜鞠了一躬：
“慷慨的同胞，这个男人，是您送给我们的见面礼吗？”
回应他的是露娜猛然张开的蝠翼和瞬间爆发的威压——
“跪下！”
一声冰冷的呵斥，来自血脉的压迫感席卷而至，几个吸血鬼顿时脸色剧变，膝盖一软，噗通噗通地纷纷跪伏在地。
“看清楚了！”露娜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高傲，“我是白夜城的露娜，是永夜眷族的一员，真祖的直系血脉！”
为首的吸血鬼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惊骇，“露、露娜大人！恕罪！恕罪！您、您当然可以先享用，我们、我们只求能分一点血肉就心满意足了……感谢您的慷慨，没想到您这种大人物还会挂念我们……”
露娜捂着额头，轻叹了口气。
旁边一个瘦削的吸血鬼似乎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竟忍不住蠕动着向安东靠近，他眼神里满是渴望，嘴巴微张，涎水顺着獠牙缓缓滴落。
“人类……血……”
安东冷冷哼了声，猛地挥出一拳。
砰！！
一声闷响！那瘦削吸血鬼瞬间被抛飞到空中，狠狠砸进棚屋中央，只听哗啦哗啦几声，棚屋垮塌，碎木和皮革将他活活埋在了下面。
其余吸血鬼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安东，又看向露娜。
“大、大人！恕罪！我们没认出这位是您的眷族，他……他没有猩红之瞳，闻起来也完全像个人类……”吸血鬼头领连忙垂下脑袋。
露娜下巴微扬，“我的眷族，是你们这群废物能看出来的？”
“是是是！是我们眼拙！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头领连连道歉。
“你们是谁的眷族？”露娜问道。
“露娜大人，我们是……玛格丽特女伯爵的眷属。”头领小心翼翼地回答。
露娜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嘲讽道：“啊，是我那位沉迷死灵魔法的好姐姐啊，她倒是把你们安顿得很好啊。”
吸血鬼头领尴尬地挠了挠头：“虽然玛格丽特大人无暇顾及我们，但我们也能自己想办法，偶尔袭击一下附近的村落，喝点新鲜人血开开荤……”
他再次讨好地看向露娜，“感谢露娜大人还挂念着我们，还请大人回白夜城后，替我们向玛格丽特大人问好……”
安东迈步上前，苦痕甲上斑斑血渍红艳欲滴，吸血鬼头领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
“啊啊，这位大人又有什么事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头领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对旁边几个吓傻的吸血鬼挥手，“快！快去拿最好的饮品来招待贵客！要最新鲜的！”
安东却猛地伸出手，一把按住了吸血鬼头领的肩膀，沉重的力量压得头领身形一塌，差点瘫软在地。
“我不需要，”头盔里传来安东低沉的声音，“以后，你们也最好别再捕食人类。”
“什么意思？”头领愣住了，疑惑地望向露娜。
吸血鬼少女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无奈，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就按他说的做吧。”
头领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可、可是大人，不喝人血……我们喝什么？”
安东紧紧攥住吸血鬼头领的肩膀，“喝鸡血，喝牛血，喝羊血……随便你们喜欢什么口味。”他看向露娜，“像这位一样。”
露娜有些羞愤地别过头去。
“可以！可以！大人，我们保证照您吩咐去办！”头领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肩膀被捏得粉碎，连忙颤声答应道。
露娜清了清嗓子，似乎想努力找回一点气势：“我需要一件用独角兽毛编织的斗篷，方便在日光下行走。你们这里还有存货吗？”
头领颤颤巍巍地回答：“只剩一件了……是以前收藏的……”
“拿出来！”安东粗声粗气地低吼道。
一只吸血鬼连滚带爬地翻出件闪烁着雪白光晕的斗篷，恭恭敬敬地捧给露娜。
露娜接过斗篷，手感柔软而温暖。她又瞥了一眼安东，继续说道：“另外我还需要更多的资金。我欠了……呃……欠了我的眷族很多钱。”
头领微微张大嘴巴，但看到安东冰冷的眼神，他连忙点头：“啊！可以！我们还有一些积蓄……”
“全部都拿出来！”安东活动着肩膀，又朝吸血鬼头领逼近一步。
露娜叹了口气，“我们在替真祖办事，是为了族群未来的发展大计，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并支持。”
“理解！支持！绝对理解和支持！”头领慌忙退后几步，“快！把所有值钱的都拿出来！献给两位大人！”
很快，吸血鬼们找出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打开后，里面除了几十枚闪亮的纹章币，还有许多零碎的金银首饰，有些首饰上甚至还粘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
很明显，是从某些“猎物”身上取来的。
安东眼神变得更加阴沉，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冥犬。
露娜轻轻按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些恳求，“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面子，可以吗？”
安东盯着那些沾血的首饰，又瞥了眼露娜，他转过身，瞳孔微微闪烁。
“诸位，如果这里再有人被吸血鬼袭击，我会知道该找谁负责！”
·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跪在地上的吸血鬼头领才长长舒了口气。
许久之后，他才挣扎着站起身来，肩膀仍不住颤抖着。几个血族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未散的恐惧。
“露娜大人的血脉压迫固然恐怖……”
头领心有余悸地开口，声音微微发颤，“但那个黄铜恶魔，他才是最可怕的，不知道是九狱里哪一位恶魔大君，连露娜大人都被他压制住了！”
其他吸血鬼纷纷用力点头，深以为然。
但是恶魔大君为何要禁止猎杀人类呢？吸血鬼头领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恶魔骑士和纯血吸血鬼。是吗？”
所有吸血鬼猛地抬头，猩红眼眸在黑暗中纷纷亮起，凭他们的直感，居然完全没有感受到来人的气息。
一位冰蓝色短发的女骑士停在大厅入口，湖雾般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洞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走进了家僻静的小酒馆。
“你又是谁？！”吸血鬼头领惊怒交加地站起身，“居然胆敢闯入我们的领地！”
伊索尔德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打量着眼前的吸血鬼，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我们可以捕猎吗？刚刚那位不是说……”一个胆怯的吸血鬼凑到头领身边，有些犹豫地问道。
头领盯着伊索尔德窈窕的身姿，眼中贪婪与恐惧交锋着，最终还是贪婪占据了上风。
他咧开嘴巴，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她是自己找死，敢闯进吸血鬼的地盘……再说，偶尔消失一两个人，谁又会知道？那位大人难道能把所有意外都算我们头上？”
吸血鬼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他们眼中的红光变得越发炽热，开始缓缓地向伊索尔德移动，形成一个密集的包围圈。
伊索尔德歪了歪头，她甚至没有配剑。
可下一秒，极度的冰寒便以她脚尖为中心猛然爆发——
气温降至冰点以下，还未等吸血鬼反应过来，恐怖的冻结声便骤然响彻整个洞穴。
咔嚓！
只是瞬间，吸血鬼们已化作一座座冰雕，他们仍保持着前扑的姿势，甚至连脸上那贪婪的神情都丝毫未变。
也永远不会改变了。
伊索尔德信步朝前走去，顺手将一座座冰雕击碎，无数冻结着血肉的晶莹碎片洒落在地，绘就一幅凄厉而美艳的画面。
“自不量力！”
她在据点里快速地翻找了一遍，拖出破箱烂柜，甚至掀开了几块可能藏物的岩石，冰冷的眼眸里逐渐堆起了失望。
“奇怪……”
伊索尔德站起身，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这群吸血鬼怎么这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