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化险]古籍藏密信
晨光熹微,照亮了德裕典当行内的一片狼藉。被褥凌乱,箱笼洞开,书籍散落一地,仿佛经历了一场劫掠。梅姐正一边收拾,一边低声咒骂着那些“天杀的丘八”。
陆明远沉默地协助整理,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评估着损失,更重要的是,确认有无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疏漏。万幸,敌人粗暴却不够精细,并未发现他那些精心设计的隐藏机关。
他的注意力,最终落在了散落在地的几本古籍上。其中,那本作为密码母本的《旧唐书》赫然在列,书页有些散乱,封面甚至被踩上了一个模糊的鞋印,但书籍本身并未引起搜查者的特别关注。在那些粗人眼里,这不过是众多旧书里不起眼的一本。
陆明远心中一动。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同样,最不起眼的东西,往往最能承载秘密。
他仔细地将《旧唐书》拾起,轻轻拂去灰尘,动作郑重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他对着闻声看来的梅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心疼与无奈:“唉,这些兵爷……好好的书,糟蹋成这样。梅姐,我今日就不开门了,得先把这些书整理修补一下,有些怕是伤了筋骨了。”
梅姐不疑有他,只当是读书人的迂腐气发作,应了一声,自顾去收拾前堂。
陆明远抱着几本需要“修补”的书,包括那本《旧唐书》,回到了二楼房间。关上门,他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并非要做真正的古籍修复。他要做的,是进行一次绝密的通讯。
他准备好明矾水、最细的毛笔和一张裁剪好的薄韧宣纸条。凝神片刻,他提笔蘸取无色无味的明矾水,在纸条上写下新的指令。这一次,信息更为具体,也更为紧迫:
“风暂歇,猎犬未去。‘鸣笛’(电台)需速离旧巢,择新址深藏。‘夜莺’亦需更换羽翼(转移落脚点),暂避锋芒。可寻‘磐石’(指雷万山)助其一臂之力。阅后即焚,待新巢落定,依三号法联络。”
写完后,他小心地将纸条晾干,字迹随之隐去,纸张看起来空白如新。他熟练地将纸条卷成细条,用薄蜡封好。接着,他拿起那本《旧唐书》,翻到中间略微松散的部分,用小刀极其小心地在一页较厚的衬纸边缘划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恰好能将那蜡封的纸卷塞入,再从外部轻轻抹上一点特制的、颜色与书页相仿的粘合剂。完成后,若非极其专业的仔细检查,绝难发现这书页之中竟藏有乾坤。
这是一次冒险。将如此重要的指令藏在刚刚被搜查过的书本里,一旦被发现,就是铁证。但他判断,徐远舟短期内不会对同一地点、尤其是这些已经被粗略检查过的“无用旧书”进行第二次更细致的搜查。这是一种心理盲区。
下一步,是如何将这本书送到江静云手中。
直接送去西仓巷风险太大。他需要一个绝对合理的理由,一个能经得起推敲和调查的理由。
午后,陆明远再次出门,脸上带着修补古籍无果的沮丧。他径直去了城西南一家颇有名气的“文华斋”装裱铺。他知道,这家铺子的老师傅手艺精湛,也承接一些古籍修复的活儿,更重要的是,这家铺子距离西仓巷不算太远,且与典当行有过来往记录。
他走进文华斋,将几本需要真正修补的书籍交给掌柜,其中包括那本《旧唐书》。
“掌柜的,这几本书被不懂行的粗人损坏了,烦请贵店的老师傅看看,能否修复?特别是这本《旧唐书》,书页有些散了。”他特意指了指那本关键的书。
掌柜的接过书,翻看了一下,点点头:“问题不大,能修。只是需要些时日。”
“无妨,只要能修好就好。”陆明远顿了顿,仿佛随口说道,“对了,修补的时候,烦请格外仔细些,特别是书页衔接处,莫要再添新伤。” 这句话,是说给可能存在的监听者听,更是说给将来会看到这本书的江静云听——重点在“书页衔接处”。
他付了定金,留下了德裕典当行的联系地址,便离开了。
他相信,江静云在接到转移指令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关注与他相关的、可能传递信息的一切渠道。文华斋是他之前与她探讨版本学时曾提及过的老店,她一定会注意到他将书籍送去修补的动向。只要她设法接触到这本《旧唐书》,就能找到隐藏的指令。
这是一场精密的心理博弈和信息传递。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当陆明远回到德裕典当行时,街角那个监视者依旧在。但陆明远的心中,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定数。他已经在那双紧盯的眼睛底下,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布局。
化险,不能仅仅依靠运气和躲藏,更需要主动、巧妙地利用规则和对手的心理,在缝隙中开辟道路。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江静云安全接收到指令,等待她与“磐石”雷万山取得联系,等待那台至关重要的电台被转移到新的、更安全的地点。
最近一段时间的惊涛骇浪,似乎暂时平息。但陆明远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的间隙。随着“夜莺”和即将寻找的“磐石”就位,真正的组织建设才刚刚开始。
“德裕典当行”这个最初的据点,即将迎来它真正的使命,不再是孤军奋战的掩体,而将成为指挥中枢的雏形。
斗争,从个人的潜伏求生,转向了组织的构建与发展。然而,寻找并激活“磐石”的过程,会顺利吗?新的电台藏匿点,又能安全多久?徐远舟的猎犬,真的会就此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