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重重地跌坐在凶兽污血浸染的沙地上,溅起粘稠的血沫。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深处的撕裂痛楚,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体内搅动,喉头翻涌的腥甜几乎冲破牙关。
凹室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凶兽头颅豁口中,粘稠血污和脑浆混合物缓缓流淌、滴落的“嘀嗒”声。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臭中,那股星辰之力爆裂后的微灼焦糊气息显得格外刺鼻。
他勉强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手背上布满擦伤和凝固的血痂,颤抖着抹去糊住视线的汗水和血污。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那瘫倒的巨物上——那曾经带来死亡阴影的庞大身躯,如今只是微微抽搐的腐肉山丘,暗红与灰白的污秽正从可怖的头颅豁口里不断渗出,在冰冷的沙地上无声地蔓延、扩大,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泥沼。
右臂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垂在身侧,唯有骨骼深处那蛛网般蔓延的细密裂痕,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他的神经。
体内那张翠绿与星光交织的网,在透支爆发后变得黯淡破碎,如同被飓风撕扯过的蛛网,勉强维系着濒临崩溃的重铸之躯。
强行粘合的筋肉多处传来崩裂的预警,新生的骨骼缝隙在剧痛中呻吟,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着摇摇欲坠的五脏庙。
他背靠着粗糙的岩壁,冰冷的触感透过残破的衣物刺入皮肉,带来一丝短暂而残酷的清醒。
左腿经络的刺痛并未因凶兽的死亡而停歇,反而在极限爆发后的余韵中愈演愈烈,如同有无数钢针在刚刚拓宽的脆弱通道里反复穿刺、搅动。
死寂笼罩。
唯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凶兽残躯中液体流淌的细微声响,在这幽闭的死亡凹室里回荡。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并未消散,反而随着凶兽生命的彻底流逝,沉淀出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绝望味道。
程野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凹室——冰冷的岩壁凝结着血汗混合的冰晶,在刚才的冲击波下剥落了大半,露出下面深色的、饱经侵蚀的岩石本体。
地面一片狼藉,碎石、沙尘、污血和凶兽破碎的毛发、骨渣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残酷的战场遗迹。
他倚靠的岩壁下方,是他自己喷溅出的两滩刺目的猩红,在灰暗的沙地上如同盛开的、狰狞的花。
剧痛和透支后的极度虚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志堤坝,试图将他拖入昏迷的深渊。
他死死咬着下唇,用牙齿带来的锐痛对抗着那无边的黑暗诱惑。舌尖被咬破的伤口再次渗出血丝,咸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他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视线艰难地聚焦,死死盯着那具凶兽的尸体。
它仅剩的那只独眼,此刻被污血彻底覆盖,凝固的疯狂似乎还残留在那浑浊的眼底深处。
庞大的身躯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引得头颅豁口处的污秽流淌加速,发出令人心悸的“咕嘟”声。
确认它彻底死透,成了此刻支撑他保持清醒的唯一执念。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仅仅是左腿支撑点的轻微调整,便引发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脏腑移位般的剧痛。
新粘合的骨骼缝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
他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沙砾中,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行压下了再次涌上喉头的逆血。
凹室深处,那被他作为最后反击跳板的狭窄夹角,岩壁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猛烈撞击后的痕迹,几片破碎的衣料挂在嶙峋的石角上。
而凶兽最后扑击的轨迹,在沙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尽头便是那喷溅着污秽的头颅和瘫倒的巨躯。
时间在剧痛与喘息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程野靠着冰冷的岩壁,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意识撕碎的痛苦警报。
右臂的麻木深处,那点星辰脉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试图感应,都带来骨头寸寸碎裂般的剧痛。
体内残存的翠绿生机更是稀薄得可怜,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再也无力修复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冰冷带着血腥和腐臭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吸入刀刃。
然后,他尝试着,用那只还能动弹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撑向身侧冰冷的岩壁。
指尖触碰到的岩石冰冷刺骨,那寒意似乎能冻结血液,却意外地让他混沌的头脑又清醒了一分。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在体内崩断,痛楚尖锐而密集。
他咬紧牙关,齿缝间溢出低沉的嘶气,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污蜿蜒而下。
那具凶兽的尸体如同巨大的阴影,散发着死亡余温,头颅豁口处流淌的污秽在死寂中发出粘稠的“滴答”声,每一次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必须离开这片浸透污血的土地,哪怕只是挪开一寸,远离那令人作呕的源头。
左臂猛地发力,试图将沉重的身体向上撑起一丝。
然而,这微小的动作瞬间引爆了全身积累的伤势。
左腿经络如同被烧红的铁链骤然勒紧,剧痛直冲天灵盖;后背撞击岩壁的伤处传来撕裂般的锐痛;最致命的是脏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搓,翻江倒海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再也压不住那口滚烫的逆血。
“噗——”
一口混杂着暗红血块和内脏碎片的污血喷溅在面前的沙地上,与凶兽的污血迅速交融。
血沫飞溅,沾染了他的下颚和残破的衣襟。
身体刚刚撑起的一点高度瞬间垮塌,他重重跌回原处,后背再次撞上岩壁,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新生的骨骼缝隙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咔”脆响,几处脆弱的连接处瞬间崩裂开来,剧痛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骨髓深处。
冷汗瞬间浸透了残衣,眼前金星狂舞,意识在剧痛的漩涡边缘疯狂摇曳,几乎要被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