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聪的打算,是要将萧景亭推到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
一旦身处聚光灯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而朱厚聪则隐于幕后悄然布局。
一步步设置陷阱。
等到时机成熟,他的好儿子萧景亭将会被他搞出个监国不力的罪名。
成为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无能之辈。
这样不堪大任的皇子,又岂有资格入主东宫,承继大统。
听见朱厚聪的话,萧景亭顿时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并未直接将他册立为太子。
反而再次将他推上监国之位。
以监国历练来搪塞。
然而更令他进退两难的是,此前他已经一再表明自己对太子之位毫无觊觎之心。
此刻面对朱厚聪的安排,他也是无从辩驳。
随即朱厚聪不再给萧景亭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传召内阁众臣觐见。
待众臣到齐,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为求大道,将潜心闭关玄修数年。
期间朝政大事,皆由裕王萧景亭监国裁定。
朱厚聪一言激起千层浪。
殿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几位阁臣心中却无不惊愕。
他们自然是知道此前百官奏请立储的事情,也预料到皇帝迟早要对此事做个交代。
然而眼前的结果却仍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皇上虽然愿意交出实权,却偏偏绕开了“太子”的名分。
一时间,几位重臣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他们各自权衡着朱厚聪这番安排的深意。
尽管他们腹内波澜起伏,但多年宦海沉浮练就的功夫,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未泄露分毫情绪。
其中,户部尚书楼之敬已是致仕在即,如今户部的大小事务多半都已经交由侍郎张太岳来打理。
此刻他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
只求安稳落地,好回去颐养天年。
搞事滴不要,退休滴可以。
而张太岳内心虽倾向于早定国本,但他能上书谏言,已经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了。
如今朱厚聪金口已开,让裕王以监国之名摄政,他自然不会头铁到再次进谏。
以他的聪慧,自然懂得审时度势。
一旁的赵孟静更是秉持明哲保身之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不轻易沾染任何是非。
然而这个消息对严东楼而言,却不啻于一记惊雷。
他心中忍不住一震。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真舍得将一部分权柄交予裕王。
他严东楼的内心深处,自然是不希望裕王沾染任何实权的。
毕竟在他们这些南楚旧臣心中,年幼的皇子萧景恪才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毕竟萧景恪身负一半南楚血脉。
是他们未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倚仗。
南楚系能不能彻底崛起,就看萧景恪能不能成为皇帝。
至于齐敏,则是始终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裕王萧景亭暗中给他递眼色,他也假装看不见。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内阁终究还是依照圣意,草拟并颁发了震动朝野的诏书。
正式宣告由裕王萧景亭总领监国之责。
于皇上玄修期间,代行天子之权,裁决天下军政要务。
旨意一下,迅速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群臣私底下议论纷纷。
而齐敏这边,下值之后立刻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常服,悄然进入了裕王府。
“臣齐敏,参见裕王殿下。”
裕王见齐敏前来,连忙起身快走两步,伸手虚扶。
语气十分亲和的说道。
“齐部堂乃是国之柱石,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随即立刻引着齐敏落座。
齐敏在下首坐定后,便立刻开口道。
“殿下,今日在万寿宫中,臣始终一言不发,不知殿下可知其中缘由?”
裕王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从容的笑意。
“齐部堂的良苦用心,本王岂能不知?”
“此事,朱七先生方才已为本王剖析过了。”
“哦?”
齐敏闻言不禁一怔,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安静坐在另一侧的紫袍道士朱七。
只见朱七(朱厚聪)手持茶盏,正对他微笑着颔首轻轻示意。
齐敏此前在裕王府上也见过这位朱七数面,深知裕王对其极为倚重。
此刻听闻此言,他不禁抚须感叹道。
“朱七先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眼光毒辣,洞若观火啊!”
“有先生为殿下谋划,实乃大明之幸。”
“齐部堂过誉了。”
朱七(朱厚聪)谦和一笑,拱手道。
“部堂大人才是吾辈楷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殿下争得了这监国之权。”
“此等手段,方显谋国重臣之风范。”
裕王听罢忍不住展颜笑道。
“此番能得监国之位,确实全赖部堂与众位同仁在朝中周旋助力。”
齐敏闻言,却是轻叹一声。
他面露憾色的说道。
“殿下言重了,只是未能一举将殿下推上太子之位,臣等终究有负殿下所托。”
“部堂不必介怀。”
裕王倒是神色从容。
他亲自为齐敏斟上一杯新茶。
这才语气平和的说道。
“既然父皇已做出让步,且未彻底否决立储之议,我们便不宜穷追不舍。”
“为臣为子,都当懂得适时收敛。”
“此番能得监国之权,已是意外之喜,本王心满意足。”
他的这番话,正是来自朱七(朱厚聪)的点拨。
朱七(朱厚聪)早已向裕王剖析明白。
皇上既已被逼让步,若再步步紧逼,便是公然打他的脸。
当年祈王的下场犹在眼前,除非萧景亭自寻死路,否则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见好就收。
“殿下能作此想,实乃明智之举。”
齐敏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随即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
“既然监国之位已定,不知殿下接下来做何打算?”
裕王闻言立即正色端坐,神态恳切地拱手道。
“本王正要请教部堂,还望不吝赐教。”
齐敏见裕王态度谦恭,心中甚慰,不枉费他在背后一番筹谋。
只见他缓缓伸出两指,成竹在胸的说道。
“臣确有两策,愿为殿下谋划。”
“其一,殿下当借此良机勤勉政务,重振朝纲。”
“陛下已数年不临朝听政,政务皆在内阁决议,以致百官久不见天颜,人心渐散。”
“殿下正可反其道而行之,让满朝文武亲眼见证殿下是如何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的。”
“日久天长,人心自然归附。”
裕王听至此,眼中顿时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不由得连连点头。
显然是非常认同齐敏的话。
齐敏见状,继而说出第二条策略。
“这其二,就是要着手培植殿下自己的势力。”
听闻此言,裕王眼中刚燃起的光彩又黯淡了几分。
他忍不住苦笑道。
“部堂应当知晓,如今朝中除了部堂愿为本王筹谋外,内阁、六部乃至军方,无一人可称得上是本王的嫡系。”
“培植势力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