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芳脸上的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
五个亿。
这个数字像一个魔咒，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将她残存的理智和亲情，碾压得粉碎。
一个养女，换五个亿。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到天上去了！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个“好”字。
“妈！”顾薇薇在一旁，用力拽了她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和不解。
断绝关系？
那以后还怎么拿苏晚这个薄太太的身份，去外面炫耀？去为顾家谋取更多的好处？
顾薇薇想得更长远一些。
五个亿固然诱人，但薄家这棵大树，可是源源不断的金山。
林美芳被女儿拽得回过神，眼里的狂热稍稍褪去，但贪婪依旧。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跟薄靳寒讨价还价。
“靳寒……你看，这断绝关系……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晚晚毕竟是我们养大的，这十几年的感情……”
“唐辰。”
薄靳寒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只是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特助唐辰会意，拿出手机，似乎准备拨号。
“总裁，我现在就让法务部收回协议？”
这一个动作，瞬间击溃了林美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收回协议？
那她的五个亿岂不是就飞了！
“别！别收回！”林美芳尖叫起来，一把按住唐辰的手，“我们签！我们签！”
她生怕薄靳寒反悔，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客厅里的气氛僵持到顶点时，别墅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
“美芳！薇薇！出什么事了？！”
来人正是顾家的当家人，顾建国。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与林美芳母女对峙的薄靳寒，心头猛地一沉。
他接到妻子的电话，电话里语无伦次，只听清了“五个亿”和“薄靳寒”，还以为是家里这两个蠢货惹了天大的麻烦，被薄家索赔。
他一路闯红灯飙车过来，准备负荆请罪。
“爸！你来得正好！”顾薇薇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跑了过去。
林美芳也赶紧凑上前，压低声音，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她刻意隐去了自己撒泼耍赖的部分，只强调苏晚如何不孝，而薄靳寒又如何“大方”地愿意出钱了断。
顾建国的表情，从惊恐，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越过妻子和女儿，落在了薄靳寒身上。
那个男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顾建国到底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比林美芳要沉得住气。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薄总，您别跟她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薇薇她妈就是心疼薇薇，说话没个分寸。”
“至于断绝关系……这……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晚晚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一直当亲女儿疼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苏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当亲女儿疼？
是让她住最小最阴暗的储物间？是让她穿顾薇薇淘汰下来的旧衣服？还是让她每次考试都必须故意比顾薇薇低几分，否则就要挨饿？
这些所谓的“疼爱”，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早已在她心里扎了十几年。
薄靳寒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我只给你们三分钟。”
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三分钟后，协议作废。并且，顾氏会立刻迎来薄氏的全面狙击。”
“到时候，别说五个亿，你们只会负债五百亿。”
这已经不是威胁。
而是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顾建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薄氏的全面狙击？
那顾家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就会立刻破产清算！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五个亿的诱惑，和公司破产的恐惧，在他脑子里激烈交战。
理智，在绝对的利益和威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签！”
顾建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他比林美芳更清楚，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养女，和实实在在能让公司起死回生的五个亿，该怎么选。
唐辰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和一支笔，放在了茶几上。
一式两份。
《关系断绝声明书》。
上面的条款，清晰，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甲方：顾建国，林美芳。
乙方：苏晚。
自签字之日起，甲方与乙方彻底断绝所有关系，包括但不限于养父母与养女关系。双方再无任何法律及道德上的牵连。甲方不得再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出现在乙方生活范围内，进行骚扰或索取。
作为补偿，薄氏集团将一次性支付甲方人民币五亿元整。
白纸，黑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切割着一段长达十几年的所谓亲情。
林美芳第一个抢过了笔，看也不看内容，就在甲方签名处，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急切的样子，仿佛慢一秒，钱就会飞走。
顾建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拿起笔，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晚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不舍，只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和一丝即将得到巨款的亢奋。
最终，他还是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薇薇站在一旁，看着那份协议，心里五味杂陈。
既有即将得到巨款的兴奋，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从此，苏晚就真的和他们顾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唐辰收回其中一份协议，然后拿出一张支票，放在了茶几上。
“五亿，现金支票，随时可以兑现。”
林美芳的眼睛，瞬间黏在了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她一把将支票夺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生怕上面少一个零。
确认无误后，她脸上爆发出狂喜的笑容。
“哈哈哈！五个亿！建国，我们有钱了！公司有救了！”
她抱着顾建国，又笑又跳，状若疯癫。
顾建国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脸上同样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拿到钱，这对夫妻甚至没有再多看苏晚一眼。
仿佛她不是一个曾经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养女，而是一件终于成功脱手、还卖了个好价钱的垃圾。
“我们走！赶紧去银行！”林美芳拉着顾建国，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顾薇薇跟在后面，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苏晚。
眼神里带着一丝炫耀和轻蔑。
看吧，苏晚。
就算你嫁进了薄家又怎么样？
在爸妈心里，你连五个亿的零头都比不上。
你永远，都只是个外人。
很快，顾家三人消失在了门口。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张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还残留着他们坐过的痕迹，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那股贪婪而狂热的气息。
苏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神色平静，内心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痛苦，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那座压在她身上十几年的，名为“养育之恩”的大山，在他们签下名字的那一刻，终于轰然倒塌。
从此，海阔天空。
薄靳寒一直站在她身侧，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收于眼底。
他预想过她可能会哭，可能会崩溃，可能会愤怒。
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平静。
平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不难过？”
他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苏晚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凉意。
“习惯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说完，她没有再看他，径直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薄靳寒看着她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然后消失在转角。
莫名的。
一丝烦躁，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坚韧得多。
也……孤独得多。
……
夜深人静。
苏晚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蓝光，映照着她那张清冷绝美的脸。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屏幕上，无数行代码如瀑布般滚落。
几分钟后，一个加密的通讯框弹了出来。
一个血红色的“K”字头像，在闪烁。
苏晚戴上耳机，敲下了一行字。
【零：在？】
对方秒回。
【K：老大！你终于上线了！想死我了！你再不出现，我都要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
苏晚无视了他的贫嘴。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随即，打出了一行冰冷的指令。
【零：开始收集顾氏集团所有违法违规的证据，特别是税务和工程质量方面。】
【零：我要他们，万劫不复。】
一秒后。
【K：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区区一个顾氏，三天之内，我让他底裤都不剩！】
通讯框关闭。
苏晚合上电脑，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顾家。
林美芳。
顾建国。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