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寒的心脏像是被那一声巨响攥紧，骤然收缩。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笔记本电脑散热风扇停转后细微的嗡鸣。
他看着眼前的苏晚，那个脸色苍白如纸，但眼底却翻涌着毁灭性风暴的女人。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那股从她纤细身躯里爆发出的凛冽杀意，真实得让他都感到一阵皮肤刺痛。
“我要去Y国。”
苏晚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掷地有声，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薄靳寒的黑眸瞬间沉了下去，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我不同意。”
他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开什么玩笑？Y国现在就是人间地狱，新闻上播报的死亡率是百分之四十，而真实情况只会比这更糟。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苏晚抬起眼，那双曾含着水光的桃花眼，此刻像是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他，“而且，你拦不住我。”
薄靳寒被她眼中的决绝震住。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在她面前。他俯下身，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动摇。
“给我一个理由。”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个让我同意你跑去送死的理由。”
苏晚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这不是普通的病毒。”她最终只能吐出这样一句苍白的话，“情况比新闻上看到的要严重一百倍。如果不从源头上遏制，它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席卷全球。到那个时候，死的就不是几千人，而是几千万，甚至几亿。”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薄靳寒的心头感到一阵沉重的寒意。
他不是病毒学家，但他是一个顶级的决策者。他能分辨出信息里的分量。苏晚的话，不像危言耸听，更像一个冷酷的预言。
“那也轮不到你去。”他的态度依旧强硬，“我可以调动全球最好的医疗资源，我可以捐赠十亿，一百亿，我可以派无数专家过去。但你，不行。”
“他们没用。”苏晚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全世界的专家加起来，都没用。因为他们连这个病毒到底是什么都看不懂。只有我能。”
这句话，带着一种极致的、甚至有些狂妄的自信。
但看着她的眼睛，薄靳寒却无法生出半点怀疑。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书房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是薄靳寒先败下阵来。
他不是被说服了，而是他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即使他今天把她锁在这里，她也总有办法离开。他拦得住她一时，拦不住她一世。
与其让她独自冒险，不如……
薄靳寒缓缓直起身，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松动了一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重新拿起刚才被他扔在桌上的手机。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果决，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男人不是他。
“陆风，”他拨通了内线，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给我备好去Y国的航线，最快。清出湾流G700，改装成最高等级的医疗隔离机舱。另外，从薄氏医疗中心调集最顶级的呼吸科、传染病学和基因学专家组成一个团队，带上所有能用的p4级防护设备和药品，一小时内在机场集合。”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从‘黑水’安保里，挑出最好的十二个人，全副武装，作为随行安保力量。告诉他们，这次任务的酬金是最高等级的三倍。”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迅速、不容置疑。
整个薄氏集团这台精密的庞大机器，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苏晚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她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没有再阻止，而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铺平了那条最危险的路。
挂断电话，薄靳寒转过身，黑眸重新锁定她。
“你要去，可以。”他的声音低沉，“但你不是一个人去。我的人会全程跟着你，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你在里面做的任何事，我不管。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会活着回来。”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眼眸里那份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强势的保护欲。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最直接的情绪流露。
“好。”她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你需要一个身份。”薄靳寒走到她面前，“直接过去，你寸步难行。”
“我有。”苏晚重新打开那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一个制作精良的电子证件出现在屏幕上。
“曙光生物科技，首席科学家，苏问。”她调出另一个证件，“另外，我也是无国界医生组织注册的志愿者。”
一小时后。
京郊的私人停机坪。
一架通体流畅的湾流G700私人飞机静静地停在跑道上，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一支由六名顶尖专家组成的医疗团队，和十二名全副武装、气息彪悍的安保人员已经列队等候在舷梯下。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次任务的艰巨性。
苏晚换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背着一个看起来很轻便的背包，快步走向飞机。
薄靳寒陪着她，一直走到舷梯前。
风吹起他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头发。
“所有团队都只听你一个人的指挥。”薄靳寒将一个黑色的、只有火柴盒大小的设备塞进她的手心，“这是最高加密等级的卫星电话，也是定位器。24小时开机，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我在后方，会为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信息、物资、人脉，所有的一切。”
苏晚握紧了手里的设备，那金属的质感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她抬头看他，想说声谢谢，却觉得这两个字在如此沉重的现实面前，显得太过轻飘。
“我等你回来。”薄靳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晚的心，在这一刻，乱了节拍。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舷梯。
在舱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夜色和停机坪的灯光下，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他的视线。
飞机引擎的功率陡然增大，巨大的推背感传来。透过舷窗，地面上的灯光迅速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海，然后越来越远。
苏晚收回目光，脸上的那一丝动容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奔赴战场的冰冷与决然。
Y国，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