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过,带着咸腥的气息,吹动着岸边每个人的衣角和发梢。
地之隙的入口处,已经没有异兽再涌出。
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东海-3”号战舰之上,那位一直负责记录的华夏军方少尉,正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胸前的记录设备还保持着开启状态,镜头忠实地捕捉着一切。
但他本人却像是一座被风化的雕像。
他的军旅生涯不算短,见过的觉醒者战斗也不在少数。
他见过三阶强者凝聚魂之武装,隔着几百米斩断钢筋混凝土。
也见过四阶强者展开心象领域,凭空制造出一片火海或城墙。
他一直以为,那就是力量的极致了。
直到今天。
他看到了一个四阶的、在倭国足以被奉为神明的强者,如同君王般降临。
然后,被另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给“撞”进了海里。
最后,那个叫霍然的男人,甚至没有展开完整的领域。
就用纯粹的意志和速度,击溃了对方的杀招。
这颠覆了他对战斗的认知。
原来,力量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少尉强行压下心头的百感交集,关闭了记录设备。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深吸一口气。
然后招呼两个士兵,登上了快艇,朝着海岸而去。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种不解与怒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疑惑与极致严肃的复杂神情。
“各位。”他走到近前,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举动让白取心几人都有些意外。
“根据UFcF的行动准则,‘地之隙’开启时的第一波异兽冲击已经结束。”
少尉的声音沉稳,但仔细听,能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这意味着,诸位的‘守门员’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完成了?”白取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算起来可能也就只是几百只异兽而已。
少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觉得,就算真有什么异兽想冲出来,在感受到那股气息之后。
可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硬,会不会被当成皮球一脚踢回老家。
“通常情况下,可能还有的。”他耐心地解释道。
“但根据能量波动监测,此次‘门震’已经稳定。”
“你们……你们的到来,确保了万无一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入口。
“那我们现在能走了?”
苏晓雨轻声问道。
“随时可以。”少尉点头。
“我会立刻将战况,包括……所有情况,上报给天策府和稷下学宫。”
“相应的功勋和奖励,很快就会下发到贵队的账户上。”
“那这个‘地之隙’……”苏晓雨有些不确定。
“后续要如何处理?放任不管吗?”
“不。”少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按照规定,在‘守门员’完成初期控制后。”
“后续的探索、资源开采与彻底清除工作,将由裂隙所在地的管辖势力负责。”
“也就是说……”
他看向那片倭国人逃离的海域。
“这里,现在归他们‘天照会’管了。”
通常情况,各大势力范围内出现门震由各大势力自己负责。
而后续地之隙怎么处理,也由各大势力自己决定。
像此次大秦队跨境援助,只能算是华夏大国对于周边国家的庇护。
白取心一脸不乐意,觉得这是让倭国的矮子捡了便宜了。
他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洛冰对他摇了摇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陆禾两人现在还在地之隙里的行为是不合规的。
不过这种守门员探入地之隙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现在在场的人,谁会有意见?
……
那儿?
陆禾顺着霍然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遍布着密集而高大的石柱。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那都不是一个理想的前进路线。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为了测试,就曾朝着那个方向走过。
结果不到十分钟,就诡异地回到了原地。
“好,就走那儿。”陆禾干脆地应道。
他选择让霍然来帮忙,自然是相信对方的“专业”。
在长途奔袭和破阵穿插这件事上,【霍去病】说自己是第二。
那纵观五千年,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霍然咧嘴一笑,那股子桀骜的锐气又盛了几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率先迈开步子,朝着那片密集的石林走去。
他的步伐很奇特,不快不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陆禾紧随其后,精神高度集中,将四周的环境与霍然的路线牢牢记在心里。
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
然而,他很快就放弃了。
霍然的路线毫无逻辑可言。
他时而向左穿过两根石柱的缝隙,时而又向右绕过一块不起眼的碎石。
有时会笔直前行数十米,紧接着又毫无征兆地来个九十度转弯。
甚至有两次,他带着陆禾近乎是回到了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
可走在前面的霍然,却始终悠然自得。
他甚至还有闲心,侧过头对陆禾说:“这地方的设计者,应该是个宅男。”
陆禾一愣:“嗯?”
“你看,这些障碍物,摆放得太刻意了。”
霍然用下巴指了指周围的石柱。
“就像是数学家在沙盘上推演出来的完美迷宫,每一个转角,每一处遮挡,都充满了计算的味道。”
“但它忘了,真正的战场,从来不讲逻辑。”
霍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匈奴人的王庭也会依据山川河流、沙漠戈壁来布防,他们也以为那是天堑。”
“可他们算不到,我的骑兵可以不吃不喝,奔袭千里。”
“所以,对付这种地方,你不能用脑子去走。”
霍然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得用这里。”
陆禾若有所思。
这是一种唯心主义的战法,是意志凌驾于物质之上的体现。
他觉得,恐怕也就只有【霍去病】才敢这么说。
周围的景物仿佛永远在重复,灰色的石柱,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就在陆禾感觉他们可能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的时候,前面的霍然突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根毫不起眼的石柱前。
这根石柱无论从大小、形状还是颜色来看,都与他们一路走来见过的成千上万根石柱没有任何区别。
陆禾甚至可以肯定,就在五分钟前,他们刚刚从这根柱子的另一侧路过。
“怎么了?”陆禾问道。
霍然没有回头,只是歪着头,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他伸出那只没打绷带的左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奇怪。”他喃喃自语。
“一路上的风,都在躲着它走。”
风?
这片地之隙里空气几乎是静止的,哪里来的风?
陆禾知道,霍然所说的“风”,恐怕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风。
而是某种更玄妙的、属于【霍去病】的战场直觉。
是势,是气,是天地间流动的脉络。
“这根柱子……”
霍然饶有兴致地伸出食指,朝着那坚硬的岩石表面,轻轻地戳了过去。
陆禾的眼皮跳了一下。
下一秒,让他惊愕的一幕发生了。
霍然的手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这么径直地穿透了石柱的表面。
那坚不可摧的石柱,竟只是一个惟妙惟肖的虚影!
“哈,找到了。”霍然笑了起来,收回手指。
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表情,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炫耀。
陆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讶。
他走上前,也试探性地伸出手。
触感冰凉而粘稠,仿佛穿过了一层水银构成的薄膜。
手掌毫无阻碍地没入了石柱之中。
原来如此。
真正的入口,被伪装成了障碍物本身。
这个迷宫的设计者,利用了所有人的思维定式。
人们只会想着在石柱之间寻找通路。
却从没想过,路,就在石柱里面。
不过这里的石柱成千上万,一般人怕是也难以找到。
“走吧,去看看这家伙的老巢到底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霍然说着,率先一步,整个身子都钻进了那虚幻的石柱里。
陆禾紧随其后。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一步跨过的不只是空间。
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