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作为陆沉的铁杆兄弟,马上跳出来起哄,笑得肩膀直抖,嗓门洪亮得能掀翻屋顶。
“哎哟喂!咱们团长魅力不减当年啊!”
他冲着陆沉挤眉弄眼。
“苏台柱这心意,沉甸甸的!快收下,别辜负人家姑娘!”
几个兵痞子瞬间被点燃,跟着嗷嗷叫起来。
“就是就是!团长别愣着!”
“苏台柱手真巧!这围巾肯定暖和!”
“收下!收下!收下!”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陆沉被这阵仗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他下意识就要开口拒绝。
这围巾太烫手,他沾都不想沾。
可看着苏曼那双盛满期盼的眼睛,和周围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兵,他只能把拒绝的话压下去,转而板起脸,声线裹着冰碴。
“都闭嘴!”
“瞎起什么哄!队列纪律忘了?!”
他试图用团长的威严压住这片混乱。
同时,他后退了半步,身体力行地拉开与苏曼的距离,拒绝的姿态再明确不过。
可惜,晚了。
就在这起哄声浪最高,苏曼捧着礼盒,脸上红晕未褪,眼底恰到好处地漫上一层委屈的瞬间。
林荫道的另一头,两道身影出现了。
林见微,以及她身后的阿壹。
林见微原本正垂眸看着手中的数据报告,被这边的喧闹声惊扰。
她眉心微蹙,从那片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抬起头。
那道清冷的视线,精准无误地穿过人群,落在了路中央那出“围巾赠英雄”的戏码上。
时间,在这一刻有了实质。
它变得粘稠,凝滞,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身上。
起哄的兵痞子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嘴巴还维持着叫好的形状,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道道目光,惊恐地在林见微、陆沉、苏曼之间来回弹射。
完犊子了!
前嫂子撞见新桃花!这是要出大事!
老黑脸上的促狭也凝固了,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不是闯祸了?
陆沉在林见微看过来的一刹那,整个后背猛地绷紧,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
“不是!”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明确拒绝了!
可他的视线,越过人群,撞上了她身后那个男人——阿壹。
阿壹安静地站在那里,神情温和,目光平静地看着这边,像是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街头闹剧。
那一眼,让陆沉所有冲到嘴边的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堵回了喉咙里。
他有什么资格解释?
他凭什么解释?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满腔的焦灼,最终只化作了无声的苦涩。
现场的气氛,死寂得可怕。
苏曼也看到了林见微。
她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娇羞褪去一瞬,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又立刻被更浓的无辜与慌乱覆盖。
她抱着怀里的礼盒,微微侧过身,像是特意要让林见微看清。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语气里带着一种被撞破好事的仓惶和关切。
“林博士……您、您别误会。”
“陆团长他们训练太辛苦了,我就是……就是看天气凉了,想表达一下关心……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听着是解释,配上她那欲语还休、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坐实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战士们集体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老黑眼皮狂跳,他虽然不懂什么叫“茶艺”,但也本能地感觉这气氛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林见微的目光,在苏曼那张写满“故事”的脸上停留了半秒。
又滑过陆沉那张憋到青白交加的脸。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平静。
她甚至极轻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
“挺好。”
她顿了顿,补上后半句。
“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没再给任何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手中的数据报告上,对身边的阿壹淡淡吩咐。
“走吧。”
阿壹微微颔首,为她让开道路。
两人一前一后,步履从容地从这群凝固的人形雕塑旁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清脆,平稳,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林荫道尽头,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一松。
“呼……”
不知是谁,长长地、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战士们面面相觑,用眼神疯狂交流着劫后余生的惊骇。
卧槽!国宝就是国宝!这气场!
一句“祝福”,杀伤力堪比核弹!
团长这脸……惨不忍睹……
老黑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寸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苏曼抱着围巾,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林见微那句冰冷的“祝福”,让她那点精心算计的小心思,被冻得粉碎。
全场,只剩下陆沉。
他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双手在身侧死死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死死盯着林见微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只剩下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
他和苏曼?
她凭什么这么认为?
就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巨大的委屈,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却被那句冰冷的“祝福”堵得严严实实,憋得他心口发痛。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苏曼,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曼同志,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不能收。部队有纪律,请回。”
话音里的疏离与冷硬,几乎能将人冻伤。
说完,他看也不看苏曼瞬间煞白的脸,对着那群鹌鹑似的兵低吼。
“还愣着干什么!”
“集合!”
“目标营房!跑步——走!”
战士们如蒙大赦,瞬间列队,迈开步子,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陆沉最后望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拐角。
那句祝福,成了一根拔不出的刺。
他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方式,彻底失控了。
而这种感觉,让他烦躁得想毁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