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的风裹着青苔味灌进衣领,白桃背着小梅的脚步愈发沉。
钟声撞在石壁上,震得她耳骨发麻——这哪是单纯的古钟余韵?
分明是某种机关启动的频率。
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三年前在归元寺的场景突然浮上来:当时也是这样的钟声,她蹲在残碑前拓印卦文,转头就看见日本特高课的军靴踏碎满地银杏。
姐姐,有光!小梅的湿发蹭着她耳垂,温热的呼吸透过被咬湿的香囊渗出来。
白桃抬头,暗道尽头的光斑正随着钟声明灭,像某种古老的呼吸节奏。
她放小梅下地时,小姑娘的膝盖还在打颤,却硬撑着拽紧她衣角:我...我不害怕。
大殿的凉气裹着青铜腥气扑面而来。
白桃的瞳孔在黑暗里收缩——两尊一人多高的青铜钟并排悬在殿中,左侧钟身铸着缠枝莲纹,右侧刻满扭曲的卦象,月光从穹顶漏下,在两钟之间拉出一道银线。
那是根细如发丝的铜线,在风里微微震颤。
归元钟...她指尖拂过左侧钟体的莲纹,声音发涩。
三年前归元寺被烧时,住持临终前塞给她半块玉牌,说钟在阵在,原来这口钟根本没被毁,只是藏进了地宫。
小梅踮脚摸右侧的钟,指尖刚碰到卦纹,铜钟突然轻鸣一声,震得她缩回手:烫!
像...像有火在里面烧。
白桃的火眼银针突然在针匣里发烫。
她抽出针,银尖刚碰到铜线,指尖就触到细微的磁震——铜线里竟嵌着微型磁石,随着两钟的震动频率调整松紧。双钟共鸣...她喃喃,终于明白祖父在卦图里画的那对交尾凤凰是什么意思。
两根钟槌垂在钟下,像两柄悬而未决的剑。
姐姐!小梅突然把什么贴在右侧钟上。
白桃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摸出块半指长的玉简,残片边缘还带着焦痕——是白芷师父临终前塞给小梅的遗物。
青铜表面泛起幽蓝光芒,卦文像活过来的虫豸,顺着钟纹往上爬:坎艮相合,逆命重生。
坎为水,艮为山...白桃的太阳穴突突跳,三年前祖父教她卦象时的场景突然清晰:他握着她的手在沙盘上画艮卦,说山为止,亦为藏,又指着窗外的秦淮河说水为引,引动生机。
原来机关不是单靠震动,是要坎位的水引和艮位的阵眼同时激活!
她摸出怀里的玉符——那是从祖父旧书里掉出来的,背面刻着完整的艮卦。
插入右侧钟下的机关时,铜钟发出闷雷似的轰鸣。
小梅被震得踉跄,抓住她手腕:地...地震了?
震动从脚底窜上来。
白桃抬头,穹顶的石板正在开裂,数块磨盘大的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迅速扫过落石轨迹——正中央是死区,左边第三块石板会擦着柱子砸向小梅!
低头!她拽着小梅扑向左侧,后背重重撞在青铜钟上。
落石砸在她们刚才站的位置,碎石溅起来划破白桃的手背,她却顾不上疼,摸出火眼银针刺进地面石缝。
暗河的水流被银针引着改道,冲得最近的落石偏了三寸,这是坎卦的水流引导术,祖父把卦象刻进了机关里。
小梅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次却没出声,只是把脸埋在她肩窝。
震动突然停了。
两钟的共鸣声拔高八度,像两根琴弦同时绷到最紧。
大殿中央传来石屑落地的轻响,一座刻满卦纹的石台缓缓升起,台上放着枚龙钮玉玺,和一卷裹着黄绢的羊皮地图。
白桃展开地图时,手在发抖。
地图上的红圈与祖父留下的卦象图严丝合缝,最醒目的位置标着天机会总部——那个三年前血洗药王宗、杀死白芷师父的神秘组织。祖父不仅留了宝藏...她喉咙发紧,指尖抚过地图上的小字,他连对抗敌人的路都指好了。
姐姐快看!小梅突然拽她袖子。
大殿四角的青铜灯台同时亮起红光,原本敞开的出口处,一道石墙正缓缓升起。
白桃的呼吸顿住——这是机关的第二重验证。
她迅速扫过石墙上的卦纹,火眼银针与玉符分别对应离卦和震卦的位置。
抓紧我。她把银针和玉符同时插入石墙,金属与石纹摩擦的刺响里,能听见机关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石墙升到一半突然顿住,接着缓缓下降,露出后方向上的阶梯。
月光从阶梯顶端漏下来,照在白桃沾血的手背上,我们拿到了所有线索。她低头对小梅笑,现在该——
阶梯尽头的黑暗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却清晰。
像有人穿着软底鞋,正顺着台阶往下走。
小梅的手指猛地抠进她掌心,呼吸瞬间屏住。
白桃的后背绷成弓弦,火眼银针不知何时已攥在手里,针尖微微发颤。
是...是风吗?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把自己往她身后藏。
白桃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攥住她的手。
阶梯顶端的月光被遮住一块,阴影里传来模糊的低语,像是某种暗号,又像是磨刀的轻响。
她弯下腰,把小梅背起来。
石阶在脚下发出吱呀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黑暗里的脚步声突然加快,与她们的步伐形成诡异的共振。
白桃望着头顶逐渐明亮的出口,后颈的寒毛竖得更紧——这次,她们不再是被追的人了。
阶梯尽头的黑暗中,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混着沙哑的低语:确认是她们...别让活口...
白桃的手指在小梅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小姑娘立刻噤声,把脸埋进她颈窝。
月光终于漫过她们的头顶,出口处的梧桐叶在风里摇晃。
白桃望着前方被阴影笼罩的庭院,火眼银针在掌心压出红痕——该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