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对于李文侯派出的斥候来说，简直是天堂。
他趴在一处隐蔽的沙丘后面，用一块破布蒙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贪婪地窥探着山谷里那支陷入绝境的宁国大军。
每天都能看到新乐子。
昨天，他亲眼看到两个宁国士兵为了一只水袋，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双双倒在地上，被其他人抢走了水袋。
今天更精彩。
一队士兵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小袋粮食，结果瞬间就引爆了火药桶。
上百人疯了一样扑上去，拳打脚踢，刀剑相向。
那不是军队。
那就是一群为了活命，什么都不要了的野兽。
什么纪律，什么袍泽之情，在饥饿和死亡面前，都成了狗屁。
整个山谷里，弥漫着一股绝望和腐烂的气息。
斥候看得心花怒放，他甚至都不用刻意隐藏，因为那些汉人已经饿得连抬头观察四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悄悄退了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王帐的方向狂奔。
他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刻报告给他们伟大的单于！
……
李文侯已经两天没有得到孙绍大军的准确消息了。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那个派出去的斥候冲了进来。
“大王！大王！”
斥候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文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说！他们怎么样了！”
“完了！他们全完了！”斥候手舞足蹈，脸上是病态的狂喜。
“他们内讧了！为了抢水喝，抢粮食吃，自己人打自己人！死伤遍地！”
“整个军队就是一盘散沙！一个个都跟饿死的野狗一样躺在地上等死！我敢保证，他们撑不过三天了！”
听到这话，李文侯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冲上头顶，让他爆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太好了！”
“孙绍！你个小杂种！你不是能算计吗？你不是自比汉武帝吗？”
“现在怎么不狂了？啊？！”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把搂住那个斥候，重重地拍着他的后背。
“你！是我们的英雄！”
他环视着帐内同样欣喜若狂的众位首领，大手一挥。
“传我命令！”
“后天！就后天！”
“全军集结！我们去死亡谷，把那四十万头两脚羊，全部宰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宰了他们，我们就南下！宁国的花花世界，那些娇嫩的女人，堆积如山的财富，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吼！”
整个王帐，被野兽般的欢呼声彻底点燃。
……
两天后。
李文侯亲率二十万羌胡大军，倾巢而出，将死亡谷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他站在高处，俯瞰着山谷中那片东倒西歪，奄奄一息的宁国军营，脸上的笑容残忍到了极点。
“呵呵，你们汉人，不是很厉害吗？”
“不是很能打吗？”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山坡，充满了轻蔑和嘲弄。
“终究，还不是要像狗一样，死在我李文侯的手上！”
他拔出弯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儿郎们！”
“轮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把这群汉人全部杀光！他们的血，将是我们南下最好的祭品！”
“杀！”
“嗷嗷嗷！”
二十万羌人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发出野蛮的嚎叫，从山坡上俯冲而下，扑向那片死寂的军营。
一个羌人骑兵冲在最前面，他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对准了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宁军士兵的脖子。
去死吧，卑贱的汉人！
刀锋落下。
想象中鲜血喷溅的画面没有出现。
那个“奄奄一息”的宁军士兵，眼睛猛地睁开，手臂快如闪电般抬起，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铁钳一样有力！
怎么可能？！
羌人骑兵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下一秒，那个士兵翻身而起，另一只手里的短刀，干净利落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这个突然的变故，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一个。
十个。
一百个。
成千上万个“奄奄一息”的宁军士兵，在同一时间，全部“活”了过来！
他们矫健地翻身，脸上哪里有半分饥饿和虚弱？
那眼神，锐利得如同饿了三天的狼！
“唰唰唰！”
原本散落在地的兵器被瞬间抄起，原本混乱不堪的营地，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杀戮机器。
所有冲下来的羌人都懵了。
彻底懵逼了！
这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快饿死了吗？不是快渴死了吗？
这他娘的演戏呢？
“靠！”
一声充满憋屈的怒吼，从军阵中央响起。
林东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揉了揉自己躺得发麻的后背，破口大骂。
“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装个死人也太难受了！”
他扛起身边那杆大戟，遥指着前方已经吓傻了的羌人大军。
“兄弟们！”
“别装了！给老子起来干活！”
“冲啊！把这群狗崽子全给宰了！”
“杀！”
四十万宁国大军，将这些天装死人积攒的全部怒火和憋屈，化作了最原始的战意，如同火山喷发，向着惊慌失措的羌人反扑过去！
兵器和战力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一场屠杀。
羌人引以为傲的骑兵，在宁国精良的甲胄和锋利的长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们的弯刀砍在宁军的铠甲上，只能迸发出一串火星。
而宁军的长矛，却能轻易刺穿他们的皮甲，带走他们的生命。
惨叫声，哀嚎声，响彻了整个死亡谷。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李文侯，此刻已经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陷阱……这是陷阱……”
他嘴里喃喃自语，掉头就想跑。
可他跑得了吗？
林东早就盯上他了，大笑着冲了过来，一戟就将他连人带马扫翻在地。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二十万羌人大军，全军覆没。
李文侯和他最得力的两个左右手，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地押到了孙绍的面前。
孙绍正坐在一张马扎上，慢悠悠地喝着羊奶，看到被押过来的李文侯，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老六专属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单于，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