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心理学导论课。
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用温和的语调讲述着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
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书本纸张的味道,偶尔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后排同学压抑的哈欠声。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专注地落在教授身上,时不时赞同地点点头,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对知识感兴趣的微笑。
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或许还有点好学的女大学生课堂瞬间。
无人能看到,课桌下,我的另一只手正握着一个比U盘还小的、金属质感的黑色方块。
方块表面冰凉,正以极细微的幅度震动着,将一段经过加密和压缩的信息流,透过我的皮肤,直接传递给我的神经感知。
信息流来自城市另一端——一个伪装成生物科技公司的“钟楼”外围据点。
内容是过去72小时内,所有进出该据点人员的生物特征扫描数据、能量波动残留记录以及通讯片段摘要。
我的意识如同最高效的并行处理器,一边过滤着老教授关于“梦的解析”的讲述,一边飞速处理着涌入的数据流。
“…因此,梦境中出现的楼梯,往往象征着潜意识中的性压抑或晋升渴望…”教授推了推眼镜。
目标A,男性,身高约181cm,体重85kg,右腿旧伤略有加重,能量波动稳定偏冷,疑似受过基础战斗训练。
通讯片段关键词:‘样本’、‘交付延迟’、‘上游不满’。
我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教授的学术观点,指尖却在桌下轻轻敲击了方块两下,将“目标A”标记为“需持续观察,可能涉及物资运输环节”。
“…而反复出现的坠落感,则可能与现实中的不安全感或失控焦虑有关…”
目标b,女性,身高167cm,频繁使用特定频率的神经镇定剂,能量场有轻微被干扰痕迹,疑似低级精神控制受害者。
通讯片段多为日常琐事,但有一次异常高频呼叫,接收端未标识。
敲击三下。
“目标b,标记‘潜在突破口’,尝试溯源异常呼叫”。
数据流持续涌入,被分类、标记、归档。
大部分是无用的信息,但碎片拼图,需要的就是耐心。
“…所以,同学们,要正视你们的梦境,那可能是通往潜意识深处的…”
警报:检测到一次极微弱的、加密等级极高的定向能量脉冲,发自据点地下三层,指向城北废弃气象站方向。
脉冲特征与‘老师’生前使用的某个紧急频道有7.3%相似度。
我的转笔动作停顿了零点一秒。
气象站…那是上周才被“意外”火灾焚毁的另一个可疑地点。
残留的能量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几乎骗过了我之前的扫描。
几乎。
脉冲特征仅有7.3%的相似度,太低,像是刻意模仿后的残留。
太刻意了。
一个试探?还是一个拙劣的陷阱?
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微小的弧度,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
像是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但破绽百出的魔术。
教授似乎注意到了我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温和地问道:“林宴同学,你对这个观点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瞬间,所有数据流被切断,黑色方块停止震动,被无声地滑入口袋。
我抬起眼,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点名后的羞涩和专注。
“我觉得教授您说得特别对,”我声音清脆,带着一点崇拜,“我之前就总是梦到考试找不到考场,可能就是因为快期末了,有点焦虑吧。”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轻笑。
教授也笑了,点点头:“很典型的例子。看来林宴同学学得很用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假装认真记笔记。
内心却冰冷地计算着:气象站…脉冲模仿…试探我的监控网络?
看来“钟楼”并没有完全放弃这片区域,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有个看不见的对手在行动了。
有意思。
下课铃响。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喧闹起来。
张晓雨蹦蹦跳跳地过来,搂住我的胳膊:“宴宴!下午没课啦!我们去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吧?听说他们家的芋泥波波超级好喝!”
“好啊!”我笑着回应,语气欢快,“不过我得先回一趟公寓,拿个充电宝,手机快没电啦。”
“那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就在楼下,很快的。你先去奶茶店占位置,我马上就来!”
我推着她往教室外走,笑容毫无破绽。
和张晓雨分开后,我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脚步不变地走向公寓楼。
进入公寓,反手锁门。
所有的轻松惬意瞬间从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效率。
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台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笔记本电脑。
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屏幕亮起,却不是任何操作系统界面,而是一个不断流动着复杂数据流的深色背景。
连接上线。
意识再次分流,一部分处理着刚刚课堂上下载的未完成数据,另一部分开始调动分布在城市各处的、极其微弱的感知节点,可能是某只路过的飞虫,某个不起眼的交通摄像头,甚至是大楼通风口里一粒特殊的尘埃,聚焦向城北废弃气象站。
数据对比,能量扫描,结构分析…
十分钟后。
结论浮现:气象站废墟下方存在一个近期挖掘的小型地下空间,内有简易能量屏蔽装置。
脉冲是自动触发器发出的,目的是诱使我调动资源去侦察,从而暴露我的监控网络频率和模式。
很聪明,但不够聪明。
他们低估了我能调动的“资源”的隐蔽性和多样性。
我甚至没有动用任何高权限节点,只是通过最低等的、几乎无法被追踪的生物质感知微粒,就完成了初步扫描。
一个陷阱。确认了。
我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一条指令无声发出:激活气象站地下空间隔壁下水道内,一只处于休眠状态的仿生甲虫。
指令:潜入空间,启动自毁程序,释放高强度电磁脉冲和混淆信息素。
制造一场意外的“设备过载爆炸”。
做完这一切,我合上电脑。
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和张晓雨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她发来的嘟嘴表情包:“快点哦~芋泥波波要没啦!”
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重新堆满阳光雀跃的笑容。
“来啦来啦!”我语音回复,声音甜度满分。
拿起充电宝,出门,下楼,融入午后温暖的阳光和喧闹的人群中,向着奶茶店走去。
身后,城市遥远的北边,一声沉闷的、被绝大多数人忽略的爆炸声,消散在风里。
就像生活中,无数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而我,只是那个赶着去喝奶茶的普通女大学生。
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