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停尸间的第二张脸
停尸间的压缩机发出单调的嗡鸣，林殊将编号073的尸体推回冷藏柜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温热——本该冰凉的皮肤竟泛着活人特有的温度，像刚从恒温箱里取出来的样本。他猛地抽回手，手套上沾着层半透明的黏液，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珠光。
“怎么了？”沈如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结束一台八小时的手术，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未洗净的血渍。看到林殊僵在冷藏柜前，他快步走过来，医用橡胶鞋踩在瓷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林殊没说话，只是按下冷藏柜的解锁键。金属门缓缓滑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与麝香的气味涌了出来——073号尸体的脸变了。
昨天解剖时还布满刀疤的脸颊此刻异常光滑，连最深处的那道贯穿眉骨的伤痕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张与林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连左眼角那颗淡褐色的痣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这张脸的嘴唇泛着青紫色，像是被人强行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
“不可能。”沈如晦的手按在冷藏柜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清楚记得昨天缝合时的每一个细节，这具死于“无面组织肃清行动”的尸体，明明是三个月前从钟楼失踪的线人老顾，怎么会突然变成林殊的模样？
林殊的指尖抚过尸体的眼角，那枚痣的触感比他自己的更硬，像嵌在皮肤下的细小石子。“是硅胶面具。”他用解剖刀轻轻挑起痣的边缘，果然露出层透明的薄膜，“但贴得太完美了，连皮下组织的纹理都模仿得一模一样，除非……”
“除非是用你的基因打印的仿生皮肤。”沈如晦接过解剖刀，刀刃精准地划开尸体的耳后。那里没有普通面具的粘合痕迹，只有道极细的缝合线，针脚与林殊上次做阑尾炎手术时的切口缝合方式完全一致——那是沈如晦独创的“皮下埋线法”。
尸体的胸腔突然轻微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呼吸。林殊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器械台上，金属托盘落地的脆响在停尸间里格外刺耳。沈如晦却盯着尸体的颈动脉，那里的皮肤下隐约有蓝色的血管在搏动，频率与林殊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
“他还活着。”沈如晦的声音带着冰碴，“这不是老顾的尸体，是个被移植了仿生皮肤的活人，有人在冷藏柜里动了手脚，把真正的尸体换走了。”
林殊突然想起昨晚值夜班时听到的异响。凌晨三点十七分，停尸间的门禁系统发出过一声短暂的警报，当时他以为是电路故障，现在想来，正是有人在那时调换了尸体。他抓起尸体的手腕，那里戴着个看似普通的身份识别环，扫描码下方刻着个极小的“雾”字——是林雾的标记。
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不是老顾那双浑浊的褐色瞳孔，而是双与林殊一样的深黑色眼眸，瞳孔里映出沈如晦和林殊惊愕的脸，像面扭曲的镜子。这双眼睛的主人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自己的喉咙，那里有个新鲜的穿刺伤口，形状与无面组织处决叛徒时用的特制毒针完全吻合。
“救……”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刚吐出一个字就戛然而止。尸体的瞳孔迅速涣散，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发青，最后彻底僵硬，只有那张酷似林殊的脸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表情。
沈如晦的解剖刀划开尸体的胸腔，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但心肌细胞的活性检测显示，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有人在我们进来前刚杀死了他。”他用镊子夹出一片心肌组织，在紫外线下泛出淡绿色的荧光——这是无面组织特有的神经毒剂反应，“目的就是让我们看到这张脸。”
林殊的目光落在尸体左手的无名指上，那里有圈淡淡的戒痕，与沈如晦无名指上常年戴手术戒指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三年前林雾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你会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停尸间的压缩机突然停止了运转，冷藏柜的温度显示屏开始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37.2c”——这是林殊的正常体温。沈如晦将仿生皮肤样本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尸体的后颈处有个被皮肤覆盖的芯片，取出后插入电脑，屏幕上只跳出一行字：
“第一张脸，送给我的好弟弟。”
署名是林雾。
林殊看着冷藏柜里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不是简单的恶作剧，是林雾在宣告他的回归，用最诡异的方式告诉他们：他知道他们的一切，包括那些藏在手术刀与解剖刀背后，连彼此都未曾说出口的秘密。
沈如晦将证物袋密封好，转身时发现林殊正盯着自己的倒影。停尸间光滑的瓷砖地面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林殊，一个是冷藏柜里的“林殊”，像枚被强行掰成两半的镜子，终于在今夜重新拼合，却照出了比死亡更阴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