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黑潮压境
锻石星域的虚空，被“阴影掠行者号”引擎喷口的蓝色尾焰短暂地划破，旋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舰队刚刚完成一次短距离跃迁，试图利用矮人星域边缘密集的小行星带作为掩护，暂时摆脱如影随形的追兵。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喘息机会，被传感器阵列骤然响起的、代表最高威胁等级的刺耳警报无情粉碎。
“侦测到大规模亚空间跃迁信号！坐标……七点钟方向，仰角十五度！能量特征识别……是黑色军团！” 舰桥技术神甫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音特有的单调，却无法掩盖数据流中透露出的惊人事实——来袭舰队的规模，远超此前任何一次遭遇。
林恩快步走到主观察窗前，舷窗外，原本点缀着矮人工业星火的虚空，此刻正被一片不断扩大的、如同泼洒开的墨迹般的阴影所侵蚀。那阴影并非纯粹的黑暗，其中翻滚着暗红与污浊的金色，如同化脓的伤口。最先钻出亚空间涟漪的，是狰狞的舰艏，其上装饰着巨大的骷髅与扭曲的八角星，庞大的舰体如同从噩梦深处浮出的巨兽，正是黑色军团的标志性战舰。一艘、两艘、十艘……数量之多，几乎要堵塞整片星域。
而在这支可怖舰队的正中央，一艘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巨舰缓缓显露出其全部身形——那正是黑色军团的旗舰，承载着万年仇恨与混沌战帅阿巴顿野心的“复仇之魂号” 。它如同移动的金属山脉，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宇宙秩序的亵渎。
“他们……是冲着锻石星域来的。” 伊芙蕾妮的灵能感知如同被针扎般刺痛，她纤细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如此庞大的舰队，绝不仅仅是为了追击我们。阿巴顿的目标……是矮人的古老科技，是这片星域本身蕴含的‘黑石’资源！” 她提及的“黑石”，正是能够影响现实与亚空间边界的神秘物质，也是阿巴顿多次黑色远征的关键目标。
几乎在“复仇之魂号”完成跃迁的瞬间，一道强大、冰冷且充满绝对支配欲的灵能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横扫过整个联合舰队。这波动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无差别地冲击着每一个拥有意识的个体。林恩脑海中，帝皇碎片一直以来的低语和躁动，在这股外来的、同源却更加狂暴混沌的力量刺激下，猛然爆发！
【……叛徒！窃贼！劣质的复制品！……必须……净化！吞噬！夺回……属于我的力量！】
这一次，帝皇碎片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指引或诱惑，而是变成了尖锐的、充满憎恨的咆哮！它似乎将阿巴顿和黑色军团视作必须清除的污秽，同时，也对林恩未能完全掌控局面感到极度的不耐烦。一股强大的、试图直接接管林恩身体控制权的意志，如同烧红的铁钳，紧紧箍住了他的神经。
“呃！” 林恩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黄金机械臂上的光芒剧烈闪烁，暗金、银灰与熔岩红三色能量疯狂冲突，仿佛他体内正在上演一场微型的战争。他看到幻象：黄金王座上帝皇焦黑的身影，荷鲁斯在泰拉皇宫的最后一战，以及……阿巴顿手持魔剑，站在帝国废墟之上的狂笑。
“林恩！” 克隆福根立刻上前扶住他，完美面容上写满担忧。
“是……是王座上的……碎片……” 林恩艰难地喘息着，对抗着那股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操控欲，“它被……阿巴顿的出现……刺激到了……它想……控制我！”
就在这时，另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从紧握在他左手中的伏尔甘锻造锤上传来。如同地心深处涌动的熔岩，这股力量带着创造与守护的本能，稳稳地护住了林恩的心智核心，为他构筑起一道抵御帝皇碎片侵蚀的壁垒。锻造锤上的岩浆纹路稳定地发光，与黄金机械臂上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稳住你的心神，小子！” 黎曼·鲁斯低沉的吼声如同惊雷，在舰桥上炸响。狼王庞大的身躯挡在林恩身前，他那历经万年混沌侵蚀却未曾真正堕落的意志，如同一堵厚实的墙壁，帮助抵挡着“复仇之魂号”散发出的混沌灵压。“俺能感觉到，那艘破船上有让俺作呕的气息！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鲁斯的到来，带着纯粹的、对抗混沌的战意，暂时驱散了一些帝皇碎片带来的阴冷。林恩趁机集中全部精神，调动起“归途指引者”系统和新获得的伏尔甘之力，全力压制帝皇碎片的反噬。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混沌威胁——黑色军团主力舰队。检测到帝皇碎片异常活跃度！稳定性临界！建议：立即规避或……激活碎片力量，进行高风险对抗！】
系统的警告冰冷而客观，将选择的残酷性赤裸裸地摆在林恩面前。
与此同时，来自锻石星域深处的矮人通讯接了进来。红鬓须葛罗姆·石砧的全息影像出现，这位一贯沉稳的矮人指挥官，此刻脸上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异乡人，情况不妙！” 葛罗姆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背景是矮人堡垒中警报的轰鸣，“黑色军团的‘铁瘟’正在污染我们的外围防御阵列！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我们的核心熔炉和‘石语者’先贤数据库！我们需要一切可用的力量来保卫家园！”
矮人发出了求援。是遵循伏尔甘的意志，守护这些刚刚建立联系的、可能承载着人类未来希望的盟友？还是听从帝皇碎片那充满毁灭欲望的低语，不惜一切代价与黑色军团正面对抗，甚至可能被碎片彻底吞噬？
林恩抬起头，目光扫过舰桥上的众人：伊芙蕾妮眼中灵能闪烁，准备着生死一战；克隆福根已经握紧了动力剑，冷静地分析着战术界面；黎曼·鲁斯则咧着嘴，霜牙战斧渴望饮血。他又看向舷窗外，那如同末日乌云般压来的黑色舰队，以及更远处，矮人堡垒中依然顽强闪烁的工业之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伏尔甘锻造锤重重顿在甲板上，锤头与金属撞击发出的闷响，仿佛定音鼓般稳定了所有人的心神。
“葛罗姆指挥官，”林恩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对抗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将与巨石同盟并肩作战。但正面抗衡‘复仇之魂号’无异于自杀。我们需要利用锻石星域的地利——那些小行星带、重力井、还有你们的防御工事，打一场不对称战争！”
他转向自己的同伴，快速下达命令：“伊芙蕾妮，联系矮人，获取星域详细重力数据和防御薄弱点图谱！福根，分析黑色军团舰队的阵型弱点，找出最适合狼王‘狩猎’的切入路径！鲁斯原体……”林恩看向躁动的狼王，“你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那里——”他指向全息星图上，一支正试图包抄矮人外围哨站的黑色军团分舰队，“撕碎他们，但听我指挥，绝不能孤军深入！”
最后，他看向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黄金机械臂，感受着其中帝皇碎片不甘的咆哮。
（伏尔甘的锻造锤传来温暖的慰藉，仿佛在说：“创造优于毁灭，守护重于征服。”）
“至于我，”林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会‘满足’我们体内这位‘乘客’的部分渴望……但是以我们的方式。”
他激活“归途指引者”系统，不再一味压制帝皇碎片，而是尝试引导其庞大的灵能力量，如同疏导汹涌的洪水，将其灌注到舰船的虚空盾和武器系统之中。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一旦失控，最先毁灭的将是他们自己。但这也是唯一可能，在绝境中博取一线生机的方法。
“所有舰船，执行‘熔炉壁垒’协议！跟随我的导航信标，我们切入小行星带阴影区！目标——阻截黑色军团先锋，为矮人堡垒启动最终防御争取时间！”
“阴影掠行者号”引擎发出怒吼，率领着残存的联合舰队，如同灵活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由钢铁、混沌和绝望构成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火焰。
而在舰桥中心，林恩屹立着，左锤右臂，光暗交织。他的身影，既是希望的灯塔，也是风暴的核心。帝皇的冰冷低语与伏尔甘的温暖意志在他灵魂深处激烈交锋，而他的选择，将决定锻石星域是成为又一个沦陷的墓碑，还是……希望熔炉真正点燃的祭坛。
（远处，“复仇之魂号”的舰桥上，一双燃烧着混沌之火的眼睛，似乎也穿透了虚空，落在了那艘敢于迎战的小小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