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卡塔昌的低语
“阴影掠行者号”如同一个疲惫但警惕的幽灵，滑出亚空间跃迁的涟漪，悬停在卡塔昌星系的外缘。舷窗之外，并非预想中的璀璨星河或混沌风暴，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病态的翠绿色光芒。整个卡塔昌星系，仿佛被浸泡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灵能荧光的星云沼泽之中。扭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的能量触须，缠绕着星系内的每一颗行星、每一片尘埃云。这里没有常规恒星的光芒，只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不安的灵能辉光，将一切染上了一种超自然的色调。
“导航信号受到强烈干扰，”导航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的第三只眼因过度负荷而渗血，“这里的亚空间……是‘粘稠’的，仿佛在抗拒任何外来者的进入。灵族引导舰提供的坐标就在前方，但常规方式无法抵达。”
林恩站在舰桥上，感受着黄金机械臂传来的微弱震颤。并非来自费鲁斯·马努斯的钢铁意志，而是“归途指引者”系统与这片诡异星域产生的强烈共鸣，其中夹杂着帝皇碎片越来越清晰的指向性低语：
【……网道节点……不稳定……灵族巫术的恶臭……但路径……是唯一的……靠近……感知‘帷幕’的薄弱点……】
伊芙蕾妮闭目感应，灵族先知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片星域被一个古老而巨大的灵能实体……或者说，是无数灵能实体融合成的‘集体意识’所笼罩。它充满了敌意和痛苦，像是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网道的裂隙就在这‘伤口’的最深处。”她指向星图上一片能量反应尤其狂暴的区域，“丑角剧团提到的‘野生灵能实体’，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它可能是一个因网道崩溃而诞生的、吞噬了无数灵族灵魂的……亚空间畸形儿。”
黎曼·鲁斯不耐烦地低吼着，他敏锐的野性本能让他对这片充满“巫术”气息的空域极度反感：“又是这些神神叨叨的把戏！俺的斧头渴望着砍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恐怕你很快就能如愿了，鲁斯兄弟。”克隆福根冷静地分析着传感器数据，“有至少三支不同标识的舰队正在从不同方向接近卡塔昌星域。一支是审判庭的异端审判庭标记，一支是机械教的探索舰队，还有一支……信号经过高度伪装，但能量特征与我们在恐惧之眼边缘遭遇的黑色军团残部有相似之处。”
追兵如影随形。泰拉的官僚、火星的探寻者、以及混沌的猎犬，都被鲁斯归来的波澜和林恩身上的秘密吸引而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恩下定决心，“按照丑角的指引，启动灵能共鸣协议。伊芙蕾妮，需要你和你族人的力量，为我们在这片灵能沼泽中开辟一条通路。”
伊芙蕾妮点了点头，与舰上另外几位死神军巫师围成一个圈，古老的灵族语吟唱响起，柔和的灵能光辉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投入粘稠湖面的石子，开始荡开一圈圈涟漪。“阴影掠行者号”跟随着丑角引导舰，开始以一种违反常规物理直觉的方式，并非直线前进，而是沿着某种无形的灵能“脉络”，曲折地驶向那片能量狂暴的区域。
航行过程如同梦魇。舷窗外的翠绿色灵光时而凝聚成一张张痛苦哀嚎的面孔，时而拉伸成扭曲的触手拍打着舰船护盾。耳边回荡着并非声音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语和尖啸，诉说着万古的怨恨和疯狂。即使是鲁斯，也绷紧了全身肌肉，霜牙战斧低垂，狼眸中闪烁着面对未知威胁时的极致警惕。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如同由纯粹负面情绪凝结成的、令人心智崩溃的灵能风暴后，前方豁然开朗——如果那能被称为“开朗”的话。
那是一片虚无中的奇点。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虚空裂痕，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伤疤，烙印在现实宇宙的“皮肤”上。裂痕内部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变幻不定的、如同油彩般的色彩，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和平和得令人心悸的虚无感。这就是网道的裂隙，一个连接着现实宇宙与灵族古老高速公路的、破损的入口。
然而，守护在裂痕之前的，并非丑角预言的单一实体，而是一个更加恐怖的景象——那是一个由无数灵族残破灵魂碎片、失控的灵能以及卡塔昌星域本身弥漫的痛苦情绪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大的、不断变换形态的灵能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团翻滚的、闪烁着亿万哀嚎面孔的乌云，时而又伸展出如同星系般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触手。它散发出的精神污染，让即使是经历过恐惧之眼的船员也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
“这就是……‘野生灵能实体’？”克隆福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简直是一个小型的亚空间邪神雏形！”
就在这时，丑角引导舰发出了信号。阴影先知凯恩洛斯的全息影像出现在“阴影掠行者号”的舰桥上，他戴着诡异笑容面具，但语气却异常严肃：“凡人们，路径已指引。按照约定，你们需引开或‘安抚’那个守门者（他指了指那恐怖的聚合体），我们才能稳定裂隙，开启通道。至于‘西乐高之笛’的碎片……就在那聚合体的核心深处。祝你们好运，这场‘演出’的票房，看来会相当惨烈。”说完，影像便消失了，丑角引导舰如同幻影般向后退去，消失在灵能背景辐射中，显然不打算直接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这些狡猾的尖耳朵！”鲁斯怒吼道，他感觉被利用了。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林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局势，“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追兵随时会找到这里。伊芙蕾妮，有什么办法能对付这种灵能聚合体？”
伊芙蕾妮脸色苍白：“纯粹的物理攻击效果甚微。它本质是精神和能量的混合体。需要强大的灵能冲击或……某种能‘净化’或‘吸收’其本质的力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恩的黄金机械臂和其上的“归途指引者”系统。
仿佛回应着她的目光，帝皇碎片的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急切：
【……纯净的能量……无序的灵魂碎片……大补……系统……可以引导……吞噬……转化……靠近……让我……接触它……】
林恩心中警铃大作。帝皇碎片竟然想“吞噬”这个聚合体？这风险太大了！且不说能否成功，这种吞噬行为本身就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污染，甚至可能壮大碎片中那些非人的、冷酷的部分。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传感器发出刺耳警报——审判庭的舰队已经突破了外围的灵能干扰，出现在了探测范围的边缘！机械教的庞大探索船队也紧随其后！没有时间了！
“鲁斯原体！福根！你们带领突击队，尽量吸引那聚合体的注意力，为伊芙蕾妮和我的行动创造机会！”林恩当机立断，“伊芙蕾妮，你用灵能尝试干扰它，削弱其防御！我来……尝试接触它的核心！”
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案，尽管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鲁斯咆哮一声，率先冲出舱门，克隆福根紧随其后，一支由星际战士和灵族游侠组成的混合突击队乘坐雷鹰炮艇和灵族飞舟，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团巨大的、翻滚的灵能乌云。爆弹、灵能箭矢和能量光束在乌云表面炸开，如同投入沸水的石子，虽然效果有限，但确实激怒了那聚合体，它分出一部分触手和面孔，铺天盖地地卷向突击队。
伊芙蕾妮集中精神，双手挥舞，编织出复杂的灵能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向聚合体，试图束缚其行动，净化其混乱的能量。
而林恩，则驾驶着一艘小型灵族飞梭，在伊芙蕾妮的灵能掩护下，如同逆流而上的小鱼，艰难地冲向聚合体那不断变换的、能量反应最强烈的核心区域。越是靠近，帝皇碎片的低语就越是狂热，而林恩自身感受到的精神压力和痛苦也越是剧烈。无数惨死的灵族灵魂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绝望、愤怒、背叛、痛苦……各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是现在！”伊芙蕾妮的声音透过灵能传来，她已经暂时束缚住了聚合体的主要触手。
林恩一咬牙，将黄金机械臂直接按在了飞梭的灵能感应板上，全力激活“归途指引者”系统，但并非完全按照帝皇碎片的意志去“吞噬”，而是尝试引导系统能量，结合他之前收集的、蕴含“希望”与“守护”特质的星炬碎片微光，去接触、去理解那核心中的痛苦！
【不！愚蠢！吞噬！力量！】 帝皇碎片发出愤怒的尖啸。
但林恩坚守着本心。他将自己的意志化作一道微光，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伸出手，试图去触摸那核心中最深的伤痛——那很可能是所有灵族痛苦根源的、对“堕落之神”即将诞生的永恒恐惧，以及网道破碎时带来的毁灭记忆。
奇迹发生了。当林恩那带着人性温度的“理解”之光触及核心的瞬间，那狂暴的、由纯粹痛苦驱动的聚合体，猛地停滞了一下。亿万哀嚎的面孔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短暂的迷茫。它感受到的不是掠夺，不是征服，而是一种……陌生的、几乎被遗忘的……共情。
尽管这停滞只有一刹那，但对于丑角剧团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在这一瞬间，数艘丑角死亡小丑的飞艇如同鬼魅般从裂隙的阴影中跃出，他们跳着诡异而精准的舞蹈，手中的灵能刀刃划出玄奥的轨迹，并非攻击聚合体，而是将某种古老的灵族封印符文烙印在裂隙边缘！同时，一名丑角大化身凌空抓向聚合体核心深处，一道微弱的、如同哭泣般悦耳的笛声一闪而逝——他取走了“西乐高之笛”的碎片！
裂隙的边缘开始稳定下来，那些扭曲撕裂的现象减轻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闪烁着油彩光芒的入口缓缓形成。
“快进来！”凯恩洛斯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门不会开太久！”
突击队且战且退，飞向入口。林恩也驾驶飞梭转向。然而，就在他即将进入网道入口的刹那，他猛地回头，看到审判庭的先头舰队已经抵达，巨大的光矛炮口正在对准“阴影掠行者号”和网道入口！同时，他脑海中帝皇碎片因未能吞噬能量而爆发出强烈的反噬怒火，一阵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网道之门在前方闪烁，背后是追兵的炮火和体内失控的风险。林恩咬紧牙关，驾驭飞梭，冲入了那片流光溢彩的、未知的通道。
下一次睁开眼，他们将面对灵族古老高速公路的奥秘，以及其中潜藏的、比卡塔昌更加诡异的危险。网道之旅，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