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冲进主帐时，谢昭宁正把铜牌残片压在烛火下翻转。她没抬头，只伸手接过那张纸条，指尖一颤。
萧景珩的队伍遇袭了。
她放下铜牌，走到琴匣前，从夹层取出《心音谱》。纸页泛黄，末尾那个符号和铜牌上的印记几乎一样。她记得养父说过一句话：“音即令，弦为诏。”
军营不能用明信。普通文书会被截查，字迹能被模仿，内容会泄露。她必须让只有萧景珩能看懂的信息送出去。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开头是几句问候，说边城风沙大，伤员已稳，战事无碍。语气平静，像寻常家书。但在第三行中间，她嵌入三个词：《风起》《雾隐》《雷动》。
这三个曲名来自《心音谱》，是她和萧景珩私下定下的暗语。《风起》代表发现蛊痕，《雾隐》是封锁路径，《雷动》意味着备战待援。每一首都对应一种情绪波动，只有懂琴的人才能解码。
她在信纸折角涂上一层薄蜡，将铜牌拓片藏在下面。最后，在落款处画了一弯新月。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回传标记。
信封好后，她交给青霜。青霜点头，快步走出帐篷。一只灰羽信鸽从营顶飞起，朝着京城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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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书房灯还亮着。
萧景珩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份兵部调令，眼睛却盯着窗外梧桐树。玄影旧部悄悄进来，把一封信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他认得这只信鸽的飞行路线。
拆开信，他扫过前几句话，目光停在那三个曲名上。他手指一顿，立刻抽出一张空白乐谱纸。
《风起》——他在纸上画了个点，标在边境烽火台位置。
《雾隐》——圈住慈恩寺西厢。
《雷动》——箭头直指北门守将名单。
他明白了。谢昭宁不是在报平安，是在传递敌情分布。
他剥开信纸折角的蜡层，取出拓片。图案熟悉，像极了幼时在兵部密档里见过的“南疆秘祭”标记。那时父亲说，这种符文用于操控人心，只有前朝乐官才掌握破解之法。
他提笔回信。表面是一封赏花邀约，请对方三日后赴园中小聚。但最后一句写着：“花开三更，子时见信。”
七个字，全是暗语。“花开”指布局完成，“三更”是行动时间，“子时见信”意味着三日后深夜交换全盘计划。
他在信末添了一句：“琴声未绝，人在城在。”
写完，吹干墨迹，封好信封。
他知道她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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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收到回信时，天刚亮。
她展开信纸，看到“花开三更”四个字，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把信铺在地图上，用红绳连接三处要点：烽火台、慈恩寺、北门。三点成倒三角，像一张拉开的弓。
她叫来青霜，准备三只信鸽。每只携带不同片段的情报，但都用了《心音谱》的节奏控制送达时间。
第一只，走慢节拍，送《风起》片段，故意延迟两个时辰。
第二只，中速，送《雾隐》，落在午后。
第三只，最快，直送《雷动》，傍晚抵达。
她要制造一种假象：信息正在逐步泄露。只要皇后余党还在监视通信网，就会坐不住。
果然，第二天清晨，青霜带回消息：义庄附近出现黑衣人踪迹，慈恩寺西厢夜间有人进出。
她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红线。
诱饵已经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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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珩那边也在行动。
他拿着回信副本，走进沈墨白常去的茶楼。两人在雅间碰面，只说了三句话。一个时辰后，京城开始流传消息：“镇北王不日班师，将亲自问罪余党。”
流言很快传进宫墙。
他知道，这会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慌乱。他们会急于联络独孤漠残部，暴露更多线索。
他在书房写下最后一道指令，仍以赏花名义发出。信中提到“园中梅树偏东南向”，实则指向慈恩寺地下密道入口方位。
他烧掉了所有草稿。
香炉里火光一闪，信纸卷曲变黑。他站在窗前，望着北方。
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等他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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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在军帐里收到了第三封回信。
她打开信，看到“琴声未绝，人在城在”八个字，手指轻轻抚过纸面。她没说话，转身走到琴前。
手指拨动琴弦，一段短促的音符响起。三长两短，再一停顿。这是他们约定的“准备就绪”信号。
她起身走到帐外，抬头看天。星空寂静，北方有一颗星特别亮。
她知道他在看同一片天。
她把《心音谱》重新放回琴匣夹层，合上盖子。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片梧桐叶，放进信封，附在下一封密信里。
这一次，她亲自写了回信。内容仍是家常话，说近日天气转暖，琴弦不易断，营中伙食也好了些。
但在信尾，她加了一句：“夜深人静时，常听风吹林响，像是你在说话。”
她封好信，交给青霜。信鸽飞起，消失在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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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珩接到信时，正在批阅公文。
他打开信，看到那句话，手停了一下。他抬头看向窗外，梧桐树影晃动，叶片沙沙作响。
他拿起笔，在回信中写道：“昨夜梦见江南雨巷，你撑伞走过石桥，回头叫我名字。”
他没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她会明白。
这场仗还没打完，但他们已经不再孤单。
他把信封好，放入特制木盒，由亲卫送往边城。
与此同时，谢昭宁在军帐中摊开最新地图。她用朱笔圈出慈恩寺西侧一道隐蔽小门，旁边标注：“子时开启，内有机关。”
她抬起头，对青霜说：“通知各队，今晚轮值提前一个时辰。”
青霜应声而去。
她独自坐在琴前，手指轻触琴弦。一个音落下，清亮坚定。
外面传来士兵整队的脚步声。
她的手没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