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弦此刻的心,像被撕裂了一块,疼痛无比。
他死死盯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凌汐月。
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唯有眼底翻涌的猩红。
瞥见木芯婉骤变的神色与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僵硬地点了点头,将凌汐月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指尖离开的瞬间,他猛地起身。
双眼已一片煞白,死死锁着擂台柱旁的秦玉寒。
周身戾气宛如化为实质,竟凝成肉眼可见的猩红色雾霭。
束发的玉簪“啪”地断裂落地,长发如墨瀑狂舞。
暗血色气息从毛孔中渗溢,仿佛有无数怨念在周遭嘶吼。
这股恐怖的波动横扫全场,众人脚下一软,险些齐齐跪倒。
脸色煞白,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凌沧澜此时只觉得天昏地暗,险些晕倒。
身旁的钱大宝连忙将其搀扶,才勉强稳住身形。
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闷得喘不过气来,又悔又痛。
——他怎么也想不到,局势竟会急转直下,演变成这副模样?
看着眼前那道散发着戾煞气息的身影,他喉头哽咽,不知该是怨恨还是怜悯。
身旁的了悟和尚脸色骤变,盯着那暗血色气息喃喃:
“魔气?”
话音刚落便觉失言,忙合十道:“阿弥陀佛。”
凌沧澜指尖攥得钱大宝的胳膊生疼,猛地转头,眼中满是惊骇:
“他是补天教的人?”
了悟和尚摇头:
“非也,这气息尚浅,应是刚被人动了手脚,强行饲入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等变故。
本来好好的比武招亲,怎会演变成如今这般。
——“魔气”这是什么?
众人茫然,可规避危险的本能让他们瞬间乱作一团,纷纷往外撤离。
混乱中,人潮涌来,本就一直咳嗽的老者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被撞倒。
“爷爷!”
搀扶在侧的少女心头一紧。
急忙伸手去扶,却被身后涌来的人撞得往前踉跄了半步。
她慌忙屈膝稳住身形,紧急搀扶住老者,想把人往旁边挪开。
也就是这慌乱的间隙,她贴身里衣领口那颗凤纹扣。
竟被无意间蹭落,“叮”的一声轻响,滚落在地上。
她满脑子只想着别让老者再被挤到,根本没察觉扣子掉落;
老者还在低咳着顺气。
周遭人要么紧盯着台上的变故。
要么只顾着躲避拥挤。
谁也没留意那颗滚到脚边的小小银扣。
沈砚心头猛地一沉,暗道:“糟糕,叶惊弦魔气失控,竟提前入魔了”。
他深知此刻若暴露补天教身份。
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当即矮身融入奔逃的人潮。
慌乱中脚下似踩到什么硬物,下意识低头一看,竟是一枚凤纹扣。
他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扫过,很快便锁定了那位正紧扶老者的少女。
自幼在宫中习得的礼仪举止。
让她即便身处混乱也难掩那份异于江湖人的端庄规整,有心留意下格外显眼。
沈砚暗自盘算:惊涛山庄怕是待不下去了,身份怕是藏不了多久。
没曾想,峰回路转,偏巧遇上了这小公主。
不如抓回去,带回住处调教一番,将来或许还能当个驸马。
念头既定,他借着人潮涌动,不动声色紧跟少女身后。
叶惊弦周身的暗血色气息愈发狂暴,如怒涛般拍向四周。
凌沧澜身为一流巅峰武者,也需运起真气抵抗。
额角已渗出汗珠,只觉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木芯婉抱着凌汐月退到角落,怀中人体温渐凉,竟没受到影响。
了悟和尚紧急念起经文,周身佛光微闪,却仍被戾气逼得连连后退。
钱大宝慌乱地往怀里掏摸,身上宝贝竟真不少。
一颗珠子攥在手心,微光乍起,竟隐隐能抵挡几分。
最狼狈的莫过于秦玉寒。
他早被那股凶煞之气掀翻在地。
此刻正手脚并用地往后挪,锦袍沾满尘土,发髻散乱。
“不……不是我……我没想害她……”
他语无伦次地,裤脚处一片深色水渍洇开。
眼中只剩极致的恐惧,哪还有半分先前的矜贵仪态。
叶惊弦的目光缓缓扫过他。
猩红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杀意,抬掌直冲秦玉寒面门。
那掌风裹挟着暗血色气流,快得让人避无可避。
秦玉寒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被掌风正中胸口。
他身体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擂台柱上。
喉头涌出的血沫还未落地,整个人已直挺挺摔在地上。
不过瞬息,他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衣物下的躯体迅速枯萎如朽木。
一股浓黑煞气从尸身中蒸腾而起,被叶惊弦牵引着钻入他体内。
吸纳完煞气的叶惊弦身形微晃。
眼白彻底被猩红吞噬,瞳孔凝成两点深不见底的血影。
意识已然溃散,只余下狂暴的毁灭欲。
他双掌齐出,擂台彻底粉碎,拳脚带起的戾煞之气在人群中炸开。
却偏偏绕开了木芯婉怀中的少女。
戾煞之气如海啸般席卷开来,众人联手抵挡,却个个面色凝重。
凌沧澜真气催至极限,掌心已渗出鲜血;
了悟和尚佛光渐弱即刻就要消散。
钱大宝的珠子光芒忽明忽灭,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这股戾气。
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修为稍弱的江湖人被气浪扫中。
当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落地时已没了声息。
叶惊弦如入无人之境,拳脚所及之处,木石俱碎。
周遭的建筑也受其戾气震荡,墙体坍塌。
烟尘弥漫中,整座惊涛山庄仿佛都在他的狂怒里摇摇欲坠。
“唉……”
一道无奈的叹息划破戾煞之气。
破空声乍起,老庄主已立于叶惊弦面前。
轻飘飘一掌拍出,带起温润祷浪,直扑那些魔气。
魔气遇着祷浪竟如冰雪消融,丝丝缕缕消散无踪。
叶惊弦体内翻腾的煞气渐弱,最终彻底化去。
他身形一软,踉跄着险些栽倒,一身修为已十不存一。
老庄主望着他,叹息更重:
“唉,悔不该不听道长劝诫,优柔寡断未阻止比武招亲。”
又瞥向木芯婉怀中的凌汐月喃喃道:
“唉,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