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 8 章 血壤魔心
灰黑色的迷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像沸腾的墨汁，翻滚着涌向中心。那只由污血、金属、孢子与亡魂聚合而成的巨掌，在迷雾中缓缓升起，又猛地拍下 —— 速度不算快，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天空都跟着往下沉。
林守墨的瞳孔里，巨掌的阴影越来越大，占据了整个视野。他能清晰地看到巨掌的每一处细节：污血在掌纹里缓缓流动，像凝固的沥青，表面漂浮着细小的黑色孢子，每一颗孢子都在蠕动，里面似乎包裹着半透明的亡魂碎片；扭曲的金属条从掌心凸起，有的像生锈的钢筋，有的像断裂的齿轮，边缘还挂着暗红色的碎肉；最恐怖的是掌心上的三眼符号，符号里泛着暗红色的光，每一次跳动，都有无数细小的黑色闪电劈出，落在地上，炸开一个个冒烟的小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像打翻了的化学废料桶。
“快躲开！” 张清源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却被巨掌带动的风声淹没。林守墨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像被冻住的糖浆，每动一下都要花尽全身力气。他的丹田空荡荡的，罡气早已耗尽，手臂因之前的战斗而酸痛无比，握着天枢斩邪剑的手指微微颤抖，连剑刃的青光都变得黯淡。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林守墨的脑海里闪过苏小婉的笑容，陈昊在篮球场上的身影，还有玄圭前辈的叮嘱 ——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阻止暗渊，还要守护青州大学的学生！
“爆！” 林守墨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将最后一丝意志力注入天枢斩邪剑，准备引爆剑内的纯阳剑意 —— 哪怕同归于尽，也要为张清源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就在这时，怀里的玄圭书匣突然爆发出一道清蒙蒙的光华！光华不像之前那样微弱，而是像一道清泉，穿透了粘稠的迷雾，散发出淡淡的书卷气，带着古老而纯粹的秩序之力。光华顺着林守墨的衣襟往上爬，在他的胸口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罩，然后猛地射向缠住南疆巫女的巨舌！
“嗤啦 ——！”
光华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切断了巨舌与地底的能量连接。巨舌上的吸盘口器停止了蠕动，缠绕巫女的力道也松了下来。玄圭的神念如同古老的钟声，在林守墨的识海里响起，带着急促却沉稳的语气：“小友！此乃‘秽壤魔心’，借百年污秽与怨念而成，核心惧极净之气！用乙木生机破其外壳，纯阳或太阴之力击其核心！”
神念刚落，南疆巫女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那声音不像人类的嘶吼，而像真正的神鸟啼鸣，穿透迷雾，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决绝。她怀中的凤凰玉佩 “咔嚓” 一声碎裂，绿色的光芒从碎片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只青色的神鸟 —— 青鸾！
青鸾的翅膀展开足有数丈，羽毛像用翡翠雕刻而成，每一根羽毛上都泛着淡淡的荧光，翅膀扇动时，带着清新的草木清香，瞬间驱散了周围的腐臭味。它的眼睛是两颗红色的宝石，带着焚尽一切的决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啼鸣，猛地冲向巨掌！
“巫女道友！” 符箓大家浩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想冲过去，却被几只秽土傀儡缠住，绿色的酸液泼在他的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轰 ——！！！”
青鸾与巨掌狠狠撞在一起！绿色的生机之力与黑色的污秽之力瞬间爆发，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林守墨能看到，青鸾的羽毛在接触巨掌的瞬间开始燃烧，绿色的火焰顺着巨掌蔓延，将污血蒸发，将金属融化，将孢子烧成灰烬。巨掌上传来无数亡魂的惨叫声，那些被束缚在巨掌里的灵魂，在生机之火的净化下，化作一道道白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巨掌下拍的动作被硬生生挡住了一瞬！掌心处被青鸾撞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绿色的火焰在窟窿里燃烧，阻止了秽土魔心继续输送能量。
“快逃！” 张清源抓住这宝贵的机会，赤松剑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剑气横扫，将缠绕在身上的黑色根须斩断。他一把扶起昏迷的阵法师，又拉住浩然的手臂，化作一道赤虹，从巨掌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中冲了出去。
林守墨也猛地回过神，他冲过去，抱起南疆巫女的身体 ——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干枯的树叶，皮肤灰黄，头发脱落了大半，只有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决绝的表情。林守墨咬着牙，脚下禹步发挥到极致，贴着地面翻滚，避开飞溅的碎石和黑色的触手，艰难地逃出了巨掌的攻击范围。
“嘭 ——！！！”
巨掌最终还是拍在了地上！地动山摇，林守墨感觉自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后背重重地撞在一块生锈的钢板上，发出 “咔嚓” 一声，他能感觉到肋骨传来剧烈的疼痛，喉咙一甜，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地上，染红了黑色的淤泥。他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迷雾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巨掌拍落的地方传来 “滋滋” 的声响 —— 绿色的生机之火还在燃烧，净化着残留的污秽之力。林守墨躺在地上，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张清源和浩然扶着阵法师，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身上都带着伤。
巨掌缓缓抬起，露出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掌印深坑。深坑底部，黑色的污血像泉水一样涌出，不断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地底传来秽壤魔心愤怒的咆哮，声音沉闷，像从九幽深处传来，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更多的黑色根须和污血触手从深坑和周围的地面钻出，像群蛇乱舞，在空中挥舞，寻找着猎物。
“我们…… 该怎么办？” 浩然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他看着那些不断涌出的触手，又看了看昏迷的阵法师和死去的巫女，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斗了，罡气耗尽，符箓用完，连最后的希望都随着巫女的牺牲而变得渺茫。
林守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肋骨断了至少两根，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刺。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触手，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结束吗？
“等等…… 玄圭前辈的话……” 林守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玄圭的神念，“乙木生机…… 纯阳…… 太阴……” 巫女已经用生命证明了乙木生机有效，但她的力量不够，无法彻底摧毁秽壤魔心的核心。纯阳之力，自己的天枢罡气和斩邪剑都已耗尽，张清源的赤松剑也只剩下微弱的红光。太阴之力…… 白夜！可白夜远在月影界，根本无法联系。
林守墨的手无意识地摸向怀里，触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 是那枚从邪简上取下的神念碎片！碎片像一块冰，贴在胸口，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突然想到：碎片的力量是冰冷、死寂的，虽然和月灵族的太阴之力不同，但都是 “冷” 的属性，能不能用它来模拟太阴之力，攻击秽壤魔心的核心？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 —— 碎片里蕴含着域外邪神的神念，一旦引动失控，不仅会伤到自己，还可能引来邪神的注意。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巨掌再次扬起，黑色的触手越来越近，已经快到张清源他们的面前。
“张前辈！浩然前辈！助我！” 林守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他的手指颤抖着，将神念碎片从怀里掏出来。碎片在迷雾中泛着淡淡的幽光，表面的三眼符号微微闪烁，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邪异气息。
“你疯了吗？！” 张清源看到碎片，脸色骤变，“这是域外邪神的神念！引动它会招来大祸的！”
“现在没有时间了！” 林守墨的声音带着决绝，“这是唯一的办法！浩然前辈，你还有生机类的符箓吗？用它来催化碎片的力量！”
浩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符箓，符箓上画着复杂的草木纹路，散发出浓郁的生机气息 —— 这是 “青帝生机符”，是他温养了数十年的压箱底宝物，原本是想用来救阵法师的，现在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好！” 浩然咬了咬牙，将符箓举起，“林小友，你小心！我会用符箓的生机之力催化碎片的冰冷，你一定要控制住它！”
张清源也点了点头，他将赤松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剑中，剑刃爆发出微弱的红光，形成一道防御光罩，挡住了靠近的黑色触手：“我来挡住它们，你们尽快！”
林守墨深吸一口气，将神念缓缓注入碎片。碎片的冰冷瞬间传遍全身，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充满死寂的力量在碎片中苏醒，像一头沉睡的野兽，想要挣脱束缚。他咬紧牙关，用意志力控制着这股力量，不让它失控。
浩然将青帝生机符掷向碎片！绿色的符箓在空中展开，散发出耀眼的绿光，无数细小的青色光丝从符箓中涌出，像藤蔓一样缠绕住碎片。
青色的生机光丝与黑色的死寂碎片碰撞的瞬间，没有爆发剧烈的爆炸，而是发生了一种奇异的融合。
光丝缠绕着碎片，像绿色的蛇缠绕着黑色的石头。碎片表面的三眼符号疯狂闪烁，散发出更强烈的冰冷气息，试图吞噬光丝；而光丝则顽强地抵抗着，将生机之力注入碎片，像在冰水里注入热水。
两种极端相反的力量在碰撞中被强行糅合，形成了一种灰白色的能量。这能量既没有生机的温暖，也没有死寂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矛盾的毁灭感 —— 它像一条扭曲的丝带，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纹，散发出淡淡的灰白色光芒，在空中缓缓旋转。
林守墨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像被撕裂一样疼痛 —— 控制这两种力量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耳边传来无数混乱的声音，有邪神的低语，有亡魂的惨叫，还有草木生长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他几乎昏厥。
“就是现在！” 浩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醒了林守墨的意识。
林守墨猛地睁开眼，将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灰白色能量上，引导着它朝着巨掌掌心的窟窿飞去。能量像一条灵活的蛇，穿过迷雾，避开黑色的触手，精准地钻进了窟窿里，直刺秽壤魔心的核心！
“嗤 ——！”
灰白色能量钻入窟窿的瞬间，地底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嘶鸣。那声音不像之前的咆哮，而是像冰块落入滚油，又像草木被瞬间冻结，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不甘。
林守墨能感觉到，秽壤魔心的能量开始快速衰退。巨掌在空中僵住，构成巨掌的污血停止了流动，开始凝固，像黑色的石头；金属条失去了光泽，变得锈迹斑斑；孢子停止了蠕动，化作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那些缠绕在巨掌里的亡魂，也在灰白色能量的作用下，化作一道道白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的黑色根须和污血触手也开始枯萎、收缩，像失去了水分的植物，慢慢钻进地底，消失不见。秽土傀儡和灰烬怨灵也失去了能量来源，身体开始崩解 —— 傀儡化作一堆堆黑色的淤泥和生锈的金属，怨灵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烟雾，被风吹散。
迷雾渐渐消散，天空露出了久违的淡蓝色。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荒原上，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土地 —— 巨大的掌印深坑，断裂的树木，生锈的机械残骸，还有黑色的淤泥上残留的绿色火焰，一切都在诉说着刚才的惨烈战斗。
张清源和浩然松了一口气，扶着阵法师，踉跄着走到林守墨身边。他们看着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林守墨，还有他手中那枚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神念碎片，眼神复杂 —— 有感激，有悲痛，还有后怕。
“我们…… 赢了？” 浩然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他看着周围渐渐恢复平静的荒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守墨艰难地笑了笑，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鲜血再次从嘴角渗出：“赢了…… 暂时……” 他的目光望向南疆巫女的遗体，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悲伤 —— 如果不是巫女的牺牲，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反击。
张清源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林守墨的肩膀，声音沙哑：“谢谢你，林小友。如果不是你，我们今天都要葬在这里。” 他看向巫女的遗体，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我们会把巫女道友的遗体带回南疆，让她魂归故里。”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 “咕噜” 声传来，打破了平静。
声音来自巨掌崩塌后形成的残骸堆 —— 那堆由污血、金属和孢子组成的小山，此刻正在缓缓蠕动。林守墨和张清源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们扶着彼此，慢慢靠近残骸堆。
残骸堆的表面，黑色的污血已经凝固，像沥青一样坚硬。但在残骸堆的核心处，一点微弱的暗金色光芒正在缓缓亮起。那光芒不像之前的暗红色那样邪恶，也不像绿色的生机之光那样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气息，却又隐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林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 他能感觉到，这光芒中蕴含的力量，与秽壤魔心截然不同，却比魔心更加强大、更加神秘。光芒透过残骸堆的缝隙，缓缓向上蔓延，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细小的金色纹路，像古老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 这香味不像人间的香火，而带着一种域外的诡异感，闻起来让人头晕目眩。
“这…… 是什么？” 浩然的声音带着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空符袋。他能感觉到，这暗金色光芒中蕴含的力量，比秽壤魔心更加恐怖，仿佛能轻易吞噬一切生命。
张清源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拔出赤松剑，剑刃的红光微微闪烁，带着警惕：“这不是秽壤魔心的力量…… 暗渊在这里埋藏的，恐怕不止一个魔心……”
林守墨挣扎着站起来，他扶着一块生锈的钢板，目光死死盯着那暗金色光芒。他能感觉到，光芒中蕴含的力量，与神念碎片上的邪神气息有着微弱的联系，却更加纯粹、更加本源。这难道才是暗渊真正的目的？秽壤魔心只是一个诱饵，用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这暗金色光芒，才是打开圣所的关键？
暗金色光芒越来越亮，残骸堆开始缓缓裂开，更多的金色纹路从裂缝中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林守墨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地面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张清源突然说道，他扶着阵法师，又拉住浩然的手臂，“这光芒太诡异了，继续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林守墨点了点头，他弯腰抱起南疆巫女的遗体，跟在张清源身后，慢慢远离残骸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暗金色的光芒，心中充满了不安 —— 暗渊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灰烬荒原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危机，才刚刚浮现。
阳光洒在荒原上，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诡异气息。暗金色的光芒在残骸堆中闪烁，像一只睁开的眼睛，注视着远去的林守墨等人，等待着真正的 “归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