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最后一名净世堂成员化作虚无的光点，彻底消散在断码崖底层浑浊的空气里。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有一种被彻底“删除”的寂静。陈默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体内那根新生的【根源·归墟触须】兀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意犹未尽。
这力量，霸道绝伦，近乎规则本身。但陈默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股深彻骨髓的寒意。他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件纯白的制服。入手冰凉滑腻，材质非布非革，表面流淌着极其微弱的编码流光，像是一件拥有生命的活物。
这些白衣傀儡……面具之下，也曾是活生生的人吗？这个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规则扰动接近！来源：上层空间！威胁等级：毁灭级！建议：立即逃离当前坐标！】
系统的警报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识海，红色的警示框疯狂闪烁。
来不及多想！陈默粗暴地扯下自己破烂的衣衫，将那件净世堂制服套在身上。白衣仿佛有生命般自动贴合，一股冰冷僵硬的意念试图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动作变得刻板。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编码”信息流试图连接他的意识。
【检测到外部插件‘清理编码（残破）’……是否尝试加载并模拟？警告：存在被反向标记、意识同化风险！】
“加载！必须加载！”陈默几乎是低吼出来。这是唯一可能蒙混过关的机会！他强行压下本能的反抗，引导着体内混乱的灵力，去模仿、包裹那股冰冷的编码气息。系统全力运转，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刷下，艰难地解析着这外来的“协议”。
与此同时，他冲到那名被他救下的女子身边。她瘫软在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陈默将她拖到一块巨大的、边缘呈现锯齿状像素点的岩石后面。她脸上那张纯白面具已经碎裂了一半，露出底下苍白却依稀清秀的容颜，双眼紧闭，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锁。
更可怕的是，陈默能感觉到，一股与她自身灵力格格不入的、冰冷纯粹的“清理编码”正在她的识海中肆虐，如同病毒般侵蚀着她的神魂，试图将她也转化为那种毫无感情的傀儡。
“坚持住！”陈默尝试将一股温和的木属性灵力渡入她体内，想要稳住她的伤势。然而，他刚刚触及对方的经脉，那根蛰伏的【归墟触须】竟自发地产生一股吸力，不仅瞬间冲散了他的温和灵力，反而开始吞噬对方本就微弱的生机！
“呃啊！”女子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剧烈颤抖。
陈默吓得立刻收手，额头冷汗直冒。这归墟触须的力量太过诡异霸道，根本不受精细控制！
就在这时——
轰！！！
整个断码崖底层猛地一震！不是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空间本身、规则本身的战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潮，从头顶那深不见底的“数据废渊”入口处倾泻而下！
空气凝固了，连那些永恒飘荡的破碎数据流都仿佛被冻结。陈默刚勉强缝合的“稻草丹田”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体内的归墟触须更是疯狂躁动，传递来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极度渴望的复杂情绪——那是遇到了天敌，又像是饿兽看到了珍馐！
清道夫！它来了！
陈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女子，一咬牙，用那宽大的白衣将她整个裹住，塞进岩石最深的缝隙里。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戴上了那副捡来的、毫无表情的纯白面具。
冰冷的面具贴上皮肤，那股试图同化他的编码流更清晰了。陈默竭力放空思维，模仿着之前那些净世堂成员僵硬刻板的姿态，挺直身躯，目光放空，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面向威压传来的方向，垂手肃立。
他体内的系统将模拟出的冰冷编码气息放大到极致，试图覆盖掉他本身所有的“异常”波动。这就像在刀尖上跳舞，在杀毒软件的眼皮底下伪装成病毒代码。
一道纯白的光影，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换的白色能量体，其核心是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错误代码在疯狂滚动。它不像生物，更像是一种自然现象，一种规则的具现化。它所过之处，连这片混乱的数据废渊都暂时“平静”下来，那些扭曲的空间褶皱和闪烁的乱码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仿佛被瞬间格式化。
清道夫悬停在半空，“身体”微微转向陈默的方向。
没有眼睛，但陈默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透彻、毫无感情的“扫描光束”落在了自己身上。这道光束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达灵魂深处，剖析着他存在的每一个字节。
【警告！遭遇高维权限深度扫描！模拟编码正在被解析！解析进度10%...25%...50%...系统过载！核心温度急剧升高！】
陈默的识海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但他死死咬着牙，不敢流露出丝毫痛苦或抵抗。他强迫自己思维停滞，就像一台真正宕机的机器，甚至连“我在伪装”这个念头都强行驱散。他此刻，就是一个净世堂傀儡，一个执行清理协议的工具。
扫描光束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这三息，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陈默能感觉到系统在哀鸣，模拟的编码在扫描下岌岌可危，那根归墟触须更是躁动不安，几乎要破体而出！
就在陈默以为自己即将暴露的瞬间，扫描光束终于移开了，落在了旁边那几具正在缓缓消散的“同伴”残骸上。
清道夫那变幻的光影似乎停顿了一瞬，然后发出一种非人的、如同亿万块玻璃同时摩擦的合成音，这声音直接响彻在规则层面：
“检测到单位损失……日志记录：规则冲突……内部错误溢出……判定：冗余数据清除……”
它竟然……将刚才那场战斗，判定为了系统内部的逻辑错误导致的互相清除！
白色光影中分化出几道更凝实的触须，轻描淡写地扫过那几具残骸。残骸连同他们最后的存在痕迹，瞬间被抹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做完这一切，清道夫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似乎朝陈默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变幻的白色光影微微波动，然后，整个身影开始变淡，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在空中。
那冻结一切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消散。
“噗通！”
陈默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内衫，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博弈，比一场生死大战还要耗费心神。
赌赢了！
他靠着归墟触须本身自带的、超越此界常规规则的特性，以及系统拼命模拟出的、同源但残缺的“清理编码”，竟然真的骗过了这个恐怖的“系统清道夫”！
他踉跄着爬到岩石缝隙边，将里面的女子抱了出来。她的气息依旧微弱，但或许是清道夫的离开让侵蚀减缓，她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充满了疲惫、痛苦，但深处却燃烧着一丝未曾熄灭的火焰，一丝属于“人”的灵光。
她看着陈默，看着他身上不合体的净世堂制服，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化为复杂的感激与绝望。
“谢……谢谢你……”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但……没用的……清道夫……只是先锋……”
陈默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真正的‘格式化’……快要来了……”她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艰难，“Sector 7……服务器……负载过载……漏洞……太多……‘主程序’……可能选择……重启……一切……归零……”
重启？归零？
陈默如遭雷击！他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信息，想到这个世界的种种bUG，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将他吞没。
女子用尽最后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满裂纹、似乎随时会碎裂的玉简，塞到陈默手中。
“这……是‘观测者’……日志碎片……我……偷出来的……交给……天镜湖……凌波……告诉她……代号‘七十九’……失败了……但……‘变量’……已现……”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昏迷。
陈默紧紧握住那枚温润却残破的玉简，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又看了看怀中代号“七十九”的女子，最后抬头望向断码崖上方那片依旧混乱、但却仿佛隐藏着更大恐怖的无尽黑暗。
世界的终局时钟，似乎就在这一刻，被猛地拨快！
【叮！触发终极系列任务：虚实之路。】
【当前阶段：抉择。将日志碎片交付天镜湖观测者凌波，或尝试自行破解“归墟”之谜。】
【任务奖励：未知。失败惩罚：与世界一同被“格式化”。】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此刻听来，如同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