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那样愣在那里，两只由雷霆组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玄，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小小的蝼蚁，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天道？
这就是天道？
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满脸麻子的胖子？
陈玄的心中，一瞬间，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敬畏。
只有一股无名的，熊熊燃烧的怒火。
为了这么个东西，师父他们拼上了性命。
为了这么个东西，神京百万生灵，险些化为飞灰。
为了这么个东西，师妹吓得面无血色。
他二话不说，袖袍一甩。
一尊古朴的，带着几分残破气息的青铜大印，从他袖中飞出。
师门重宝，镇山印！
此印在上次对抗紫雷已然受创，至今尚未完全恢复。
可陈玄根本没有半分犹豫。
去你娘的！
他直接将那镇山印，朝着那张巨大的麻子脸，狠狠丢了过去！
“嗡——”
镇山印脱手而出，迎风便涨。
转瞬间，便化作一座巍峨的小山，带着镇压山河的厚重气息，朝着那张胖脸的额头正中心，轰然砸下！
那张脸，似乎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它那由万千电蛇交织成的嘴巴，猛地张开，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
但，晚了。
“嗷——”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痛呼，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炸响。
镇山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张脸的额头上。
然而，预想中脑浆迸裂的场面，并未出现。
在镇山印接触到脸皮的瞬间，一层薄如蝉翼，却又坚韧无比的无形薄膜，凭空出现，挡在了前面。
镇山印那万钧之力，只是将那层薄膜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那凹坑深陷，阻止了镇山印的乘胜追击。
可终究，还是被隔住了。
“砰！”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那层薄膜猛地回弹，竟将那山岳般的镇山印，直接弹飞了回来。
而那张胖脸，像是被这一记狠的给彻底吓破了胆。
它那肥硕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度人性化的惊慌与恐惧。
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缩，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庞大的脸庞，飞速地在虚空中淡化，消失。
随着它的消失，周围这片稳固的虚无空间，也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仿佛即将崩塌。
陈玄下意识地上前，伸手想去触碰那层正在一同消失的薄膜。
可他的指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薄膜，连同那片虚无，一同消散。
……
天，是蓝的。
万里无云。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暖意。
脚下，是历经浩劫，处处冒着黑烟，却终究还完整的神京城。
陈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高天之上。
哪里还有什么雷霆巨手。
哪里还有什么灭世天威。
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只有远处，四道气息萎靡，却依旧强撑着悬浮在空中的身影，证明着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云履真人，了空大师，琉璃仙子，鸠不语。
还有不远处，那团由磅礴龙气汇聚而成，此刻光芒黯淡，几乎快要溃散的金光。
金光之中，魏无邪的阳神，也正处于一种彻底的呆滞状态。
他们五个人，此刻，都用一种看怪物，看神仙，看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玄。
那目光里，有骇然，有茫然，有惊疑，还有一丝……畏惧。
仿佛他不是他们的同类。
而是比那天道，更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山巅之上，林黛玉颤抖的睫毛，终于缓缓抬起。
视线中，那道让她肝肠寸断的青色身影，就那样静静地悬在空中。
安然无恙。
那几道足以让世间任何修士都要仰望的目光，陈玄并未理会。
他身形一动，便出现在了云履真人身侧。
老道士气息萎靡，一身青色道袍破了几个大洞，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正用一种看陌生人的样子，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的徒弟。
“师父，您怎么样？”
云履真人嘴唇翕动了几下，想骂人，想问话，想拍手叫好，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无事。”
陈玄点了点头。
随即，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团金光。
那张一向清冷孤绝的脸上，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怒意。
金光之中，魏无邪的阳神也终于从那种极致的呆滞中恢复过来。
他看着陈玄那副明显要过来算账的架势，竟是主动散去了护体的龙气，露出了那道黯淡透明，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掉的光影。
他摊开由光芒构成的双手，做出一个无奈的姿态。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那话语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委屈。
就在陈玄周身气机将动未动之际，一只干瘦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算了。”云履真人的声音有些干涩。
魏无邪立刻指着老道士，对着陈玄笑道：“你看，还是你师父大气。”
“大气你个头！”
云履真人一听这话，顿时吹胡子瞪眼，
“小子，这次不追究你，不代表老道就放过你了！你害得老道差点交代在这，这笔账，你给老道等着！”
“等着就等着。”
魏无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模样。
话音刚落，地面上几道黑袍身影冲天而起，来到魏无邪身边，正是那些之前没来得及逃走，或是忠心耿耿留下来的巫神教弟子。
魏无邪最后看了陈玄一眼，那光影构成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
“小子，我记住你了。”
“后会有期。”
说完，他带着残存的教众，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天际遁去，干脆利落。
陈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没有再动。
高空中，只剩下他和四位气息不稳的合道大能。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最终，还是云履真人摆了摆手，率先朝着下方山巅落去。
陈玄与了空大师三人，也随之降下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