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深处,永巷。
这里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血来,血腥味混合着腐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低沉的呜咽与疯狂的嘶吼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精神攻击,不断冲击着闯入者的心智。即便是隐匿了身形、收敛了气息的林煜和禽滑素,也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怨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灵魂。
他们的目标,是永巷最深处,那片被最浓郁血色光幕封锁的区域——囚禁着戚夫人残影的“人彘”之地。根据林煜【道痕】窥见的景象和禽滑素的法则验证,这里不仅是吕雉力量的重要催化剂,更是那“执念缝隙”最为显眼、能量冲突最为激烈的地方之一。
“就是这里了。”禽滑素声音凝重,她手中托着一个刚刚组装完成的、形如并蒂莲的玉质机关“两仪问心盘”,黑白花瓣缓缓旋转,散发出调和与引导意念的微光。“我会用这个暂时稳定并放大你的共情意念,但核心在于你。记住,不是消灭,是共情与引导!将她的痛苦,化为指向吕雉执念核心的利箭!”
林煜点头,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与腐臭的空气让他胃部一阵翻腾。他闭上双眼,不再去抵抗周遭的怨念侵蚀,反而主动放开心神,将【国士无双】的灵觉提升到极致,却不是用于预判或防御,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穿透那厚重的血色光幕,触碰向内部那团凝聚了极致痛苦的意识聚合体。
刹那间,比之前任何一次共鸣都要强烈千百倍的痛苦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轰然冲入了林煜的意识!
那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被剥夺一切的绝望,是被扭曲为非人形态的疯狂,是在永恒黑暗与污秽中无尽沉沦的窒息感!他仿佛亲身经历了四肢被斩断的撕裂剧痛,感受到了眼球被挖出的空洞与黑暗,品尝到了舌头被拔去、无法发声的极致压抑,更体验到了在那粪坑中与蛆虫为伴、尊严被彻底践踏成泥的终极屈辱!
“啊——!”林煜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禽滑素立刻将“两仪问心盘”的光芒笼罩住他,勉强稳住他即将崩溃的心神。
“稳住!林煜!引导它!想象这份痛苦源自何处,指向何方!”禽滑素焦急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林煜在无边的痛苦浪潮中,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没有试图安抚或消灭这痛苦,而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去理解它,去共鸣它,去成为这痛苦的“知音”。
他的意念,如同在暴风雨中航行的孤舟,艰难地传递着信息,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情感共鸣:
“我……感受到了……你的痛……”
“你的恨……你的冤屈……”
“剥夺你一切的……是谁?”
那狂暴的痛苦意识似乎微微一顿,仿佛遇到了一个能够“理解”它的存在。紧接着,更加汹涌的恨意与冤屈爆发出来,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林煜引导的方向——那冥冥中与这份痛苦紧密相连、甚至以其为食的源头!
是吕雉!是那个将她变成这般模样的女人!是那个端坐在未央宫深处,冷漠地汲取着她永恒痛苦的【未央血后】!
“对!就是她!”林煜以意念嘶吼着,将戚夫人那无边无际的痛苦、怨恨与绝望,如同聚焦的透镜般,强行拧成一股纯粹到极致的负面能量洪流,沿着那冥冥中的联系,不是散逸,而是如同复仇的毒刺,狠狠地“反射”向未央宫的核心——吕雉那“权力恐惧”与“扭曲母性”交织的执念之心!
这一刻,永巷内的血色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内外压力!戚夫人那残影所在之处,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漆黑光芒,那是极致痛苦被引导、被转化后的具现!
与此同时,未央宫深处,那端坐于白骨凤座之上的吕雉,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那对血色漩涡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波动!她感觉到,一股同源而出、却充满恶毒反噬意味的痛苦能量,并非作为温顺的养料,而是化作了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向了她执念中最矛盾、最脆弱的那处“缝隙”——那里,正是她对刘盈那扭曲的“爱”与极端“控制欲”激烈冲突的地方!
“呃……!”吕雉发出一声闷哼,周身的血色能量一阵紊乱。那由她意志完全掌控的【九凰噬天阵】,首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剧烈动荡!
笼罩整个长安的血色领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天空中的血月光芒明灭不定,未央宫那些蠕动的血肉壁垒发出痛苦的呻吟,无数在其中沉浮的怨念虚影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哀嚎!
整个领域,仿佛在这一瞬间,因为核心执念被同源痛苦冲击,而陷入了短暂的“痉挛”与“混乱”!
“成功了!”禽滑素感受到外界那天地变色的剧烈动荡,惊喜交加。
然而,林煜却“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引导并承受那股极致的痛苦反冲,对他的精神和肉身都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意识几乎涣散。
禽滑素连忙扶住他,看了一眼那仍在沸腾、却似乎失去明确目标的血色领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走!”
她毫不犹豫地启动最后的撤离手段,带着重伤昏迷的林煜,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趁着领域动荡、规则暂时紊乱的宝贵间隙,险之又险地遁出了这片绝地。
永巷深处,那漆黑的痛苦光芒渐渐黯淡,戚夫人的残影重新隐没于血色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未央宫核心,吕雉抚摸着胸口,那冰冷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惊疑不定,以及一丝……被触及逆鳞的、真正的震怒。
血凰悲歌,已悄然奏响。帝国的怨念核心,被它自己制造出的极致痛苦,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却真实存在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