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扶苏的会面,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撬开了一丝缝隙,带来了些许希望与明确的方向。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律令领域”的敏锐与凶险。这片由嬴政意志与冰冷律法融合而成的法则疆域,并非被动的死物,而是一个拥有着某种残酷“免疫机制”的活体。任何试图挑战其绝对权威、传播“异质”思想的“病毒”,都会引来它最无情的“查杀”。
林煜三人离开扶苏营区,借着夜色掩护,正准备返回临时藏身处进一步商议。他们行走在军营边缘相对僻静的小道上,四周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巡夜脚步声。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一处堆放辎重的角落时,异变陡生!
空气中那原本只是无形的压抑感,骤然变得粘稠且充满恶意!仿佛整个空间瞬间被浸入了冰冷的胶水中,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移动,都变得异常艰难。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针对性法则锁定!”碑使镜面上的数据流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警报音调,“领域免疫机制已激活!判定我等为‘非法变量’!”
几乎在碑使发出警告的同时,他们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地面上,原本夯实的泥土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细密、苍白的秦篆文字,如同燃烧的烙印,迅速蔓延、连接,构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囚笼轮廓。空中,那些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法则条文光影,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凝实,如同无数把悬垂的、由文字构成的利剑,剑尖直指林煜三人,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杀意。
这不再是威压,而是实质性的攻击!
第一波攻击:法则禁锢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规则本身的震鸣响起。地面上那苍白的文字囚笼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无数由法则之力凝聚成的、半透明的锁链凭空出现,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带着禁锢一切“非法”存在的意志,闪电般射向三人!
“小心!”禽滑素反应极快,双手在腰间机关匣上一拍,数枚刻满防御性墨家符文的铜牌激射而出,在空中迅速展开,化作一面面旋转的、流转着青铜光泽的能量盾牌,试图阻挡锁链。
然而,那法则锁链并非物理攻击。它们如同虚幻的幽灵,竟直接穿透了能量盾牌的阻挡,毫不停滞地继续缠绕而来!墨家的机关防御,在面对这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基于规则逻辑的攻击时,显得力不从心。
林煜低吼一声,体内“史实共鸣”的能力被动激发,周身隐隐浮现出孙武的“风林火山”虚影、墨子的“非攻”光华、荆轲的“易水寒歌”意境……这些来自被他“修正”过的英雄的业债与技能,此刻成为了他抵抗法则同化的屏障。锁链触及这些混杂着不同历史气息的能量场时,明显滞涩了一下,仿佛在“识别”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存在属性。
碑使则更为直接,它的镜面身躯上爆发出强烈的数据风暴,那些数据流不再是简单的信息,而是化作了与苍白法则条文性质类似、但逻辑内核截然不同的防御性代码,与侵袭而来的锁链激烈碰撞、抵消,发出刺耳的、如同玻璃摩擦般的尖啸。
第二波攻击:概念抹杀
眼见法则锁链未能立刻制服目标,领域的攻击方式骤然一变。
天空中,那些悬垂的文字利剑开始震动,发出如同千万人同时低语律法条文的嗡鸣。这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侵蚀意识!
林煜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穿刺他的大脑。一些属于他自己的、被视为“非法”的记忆和念头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对自由的渴望,对多样性的认同,对绝对权力的质疑……这些思想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正在强行擦除!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冲动,想要放弃抵抗,融入那冰冷的、毫无痛苦的“秩序”之中。
“坚守本心!”碑使冰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炸响,“它在进行概念层面的格式化!抵抗它的逻辑侵蚀!”
禽滑素的情况同样不妙,墨家“兼爱”“非攻”的核心理念,与这绝对强制的秩序天生对立。她感觉自己的机关术原理正在受到挑战,那些精密的计算和灵活的应变思路,仿佛被套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变得迟滞难行。
更可怕的是,他们周围的环境开始进一步“排异”。脚下的土地变得如同流沙,试图将他们吞噬、分解;空气中的氧气仿佛被抽离,代之以令人窒息的法则之力;甚至连光线都在扭曲,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些苍白的律法文字愈发清晰、刺眼。
第三波攻击:现实重构
领域的反击并未停止。它似乎判断出这几个“病毒”具有较高的威胁等级,开始调动更多的“资源”。
只见那些在地面和空中流转的苍白文字,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组合、重构。它们不再仅仅是锁链和利剑,而是化作了更具攻击性的形态——
由“弃市”、“腰斩”、“族”等刑罚条文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刑具虚影,带着历史的血腥气息,轰然砸落!
由“以古非今”、“偶语诗书”等禁令凝聚成的、无形的音波壁垒,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精神,试图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意志。
甚至,一些模糊的、由被领域同化的士兵和官吏的“合规”意念凝聚成的苍白人影,开始从虚空中迈出,它们没有面目,没有个体特征,只有纯粹的、执行“查杀”指令的冰冷意志,手持由法则之力构成的长戈,步步紧逼!
这一刻,林煜三人面对的,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整个“律令领域”的愤怒。是这片天地,这片被扭曲的法则本身,在将他们视为必须清除的异物,发动了全方位的、立体式的剿杀!
“不能硬抗!”林煜顶着巨大的压力,嘶声喊道。他的右眼灼痛无比,劫火计数器疯狂示警,显示周围的法则污染浓度已达到危险峰值。“它的力量源于整个领域,我们耗不过它!必须找到核心,或者……暂时撤退!”
禽滑素操控着已出现裂纹的机关盾牌,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碑使的数据风暴虽然仍在顽强抵抗,但明显可以看出其运算核心已处于过载边缘。
“尝试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目标,西北方向三里外废弃烽燧!”碑使迅速计算出了当前压力场相对薄弱的一个节点。
三人不敢恋战,在林煜那混杂的业债之力、禽滑素的机关残盾和碑使的数据风暴勉强开辟出的短暂缝隙中,化作三道流光,顶着无处不在的法则压制,艰难地向着预定方向突围而去。
身后,那由苍白文字构成的刑具、音波、人影依旧紧追不舍,所过之处,连空间都留下了短暂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扭曲痕迹。
这一次短暂的遭遇,让他们彻底见识了“律令领域”的恐怖。它并非依靠蛮力,而是运用其作为“规则”的本质,进行着从物理到概念层面的全方位清除。任何不符合其单一逻辑的存在,都会被它视为必须净化的病毒。
法网森严,不容异类。
他们的逃亡之路,亦是这片扭曲法则疆域内,自由意志与绝对秩序之间,永不妥协的战争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