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喂了。
眼前一片漆黑，我一下都不知道他的方位，只能紧紧贴着他的脑袋。直到他轻笑：”你压得我快喘不上气来。”我才后知后觉松开。
拿起细长的竹签，小心翼翼地扎入一块裹满浅黄色豆粉的糯米团子。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竹签，凭着感觉朝他发声的方向探去：“鹿野院，你，你在哪？”
“我在这。”鹿野院的声音很近，带着点笑意，“别紧张，慢慢来。”
我努力稳住手，凭着记忆和声音的方位，将竹签往前送。
豆粉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我好想吃一口啊。
自己吃算违规吗。
忽然，竹签好像抵住了什么有弹性柔软的东西。
“啊！碰到了吗？”我急忙问。
“嗯，碰到了。”鹿野院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很享受我的紧张，“不过，豆粉团子还在你手里晃悠呢，苦荼小姐。”
我再次尝试靠近。这一次，我感觉到竹签前端稳稳地抵住了一片柔软温热，感觉到竹签上的阻力消失，团子应该被咬住了。
我为了确保位置准确，手腕又下意识地往前轻轻送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
那柔软温热的唇瓣，在我往前推送竹签的刹那，无比自然地印在了我手腕内侧的皮肤上。
那触感极其短暂，温软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我的手腕猛地一颤，竹签差点脱手。
“噗……”我没忍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痒意轻笑出声，肩膀也缩了一下。
“怎么了？”鹿野院含着团子，声音有些含糊，碧绿的眼眸却紧紧锁在我手腕上那刚刚被自己嘴唇无意碰过的地方。
那里在灯火下似乎格外白皙细腻。
“没没什么，”我赶紧摇头，试图忽略那点挥之不去的痒意，“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痒。”
他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咽下口中的团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轻松：“看来苦荼小姐很怕痒？下次要注意了。”
最终，我们以微小的差距输给了一对配合多年的老夫老妻，获得了第二名——免费共放一盏祈愿花灯。
河边挤满了放灯的人。
我蹲在石阶上，小心地将摊主提供的粉色花灯抱在怀里。
“写点什么？”鹿野院递给我一支小楷笔，自己也拿起一支。
我执起笔杆，想了想，提笔在花灯一侧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地写：“愿拉尔夏平安，早日重逢。愿论文顺利，平安回家。”希望她能找到自己在蒙德的朋友。
鹿野院看着我写下的字，目光在“拉尔夏”和“回家”上停顿片刻，在另一侧落笔。
他的字迹潇洒飘逸：“愿稻妻海晏河清，愿真相永存。”
“咦？你不写点具体的愿望吗？”我好奇地探头，这么宽泛的愿望，实现起来可不容易啊。
他笑了笑，将笔放回：“侦探的愿望，往往比较大。走吧，让它顺水漂走吧。”
灯芯被点燃，小小的火苗在纸罩里跳跃，映亮了他认真的侧脸。
他轻轻一推，花灯晃悠悠地离岸，汇入河面上那片星星点点的暖流中。
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属于我们的花灯在哪里了。它融入了大江大河，融入了其他花灯。
晚风吹拂，喧嚣远了，只剩下水波轻拍岸石的声音。
突然好安静啊。我回头看看。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鹿野院侧过头，看向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同于平日玩笑的认真：“苦荼，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环境？比如，来天领奉行。”
这是第二次邀请了吧。
我一愣，转过头，对上他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碧眸。
他继续道：“你观察力敏锐，逻辑清晰，遇事也够冷静，在八重堂派报纸、催稿，太埋没你的能力。天领奉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任职文书，或者……当我的调查助理。”他意有所指。
天领奉行？
鹿野院平藏的助理？
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提议，尤其是在天领奉行能够接触到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事。
拉尔夏的消息说不定也会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地乱找有效率得多。
再说，自己也在八重堂任职快两个月了，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但不应该是天领奉行，因为这还是在稻妻城内活动。
我得去更远的地方。
不过，天领奉行处理案子，或许会涉及更远地区。借助这层身份，我能看见的也越多。我张了张嘴，刚想认真考虑如何回答。
“咻——嘭！！！”
撕裂夜幕的啸叫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我和他同时往后望去。
夜空中，第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已然绽放。
璀璨夺目的流光如同熔化的黄金瀑布，倾泻而下，瞬间点亮了半个稻妻城。接着是各种颜色的光在天空炫耀。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烟花震撼到。
鹿野院也仰望着天空，烟花的光影在他俊朗的脸上明灭变幻。
他看着身侧的人完全沉浸在烟花中的侧脸，那双盛满星火的眼眸比烟花本身更亮。
他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却并无多少懊恼。
烟花盛宴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的花火在夜空凋零，只留下弥漫的硝烟味和耳中嗡嗡的回响。
人群意犹未尽地散去，喧嚣渐渐平息。
“走吧，送你回去。”鹿野院的声音在寂静下来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安静了许多。长街上的灯火依旧通明，但行人已稀。
并肩走着，影子在石板路上被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交叠。
空气中还残留着烟花的热度和各种小吃的混合气味。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时不时抬头看看恢复墨色的夜空，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光痕。
鹿野院走在我的身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没有再提天领奉行的事，只是偶尔提醒我注意脚下不平的石板。
又是很安静呢。
比起之前的安静，多了几分肃清。
“今天，谢谢你啦。”我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街巷里很清晰，“带我去吃好吃的，还赢了这个，放了花灯。看了那么棒的烟花。”我侧过头看他，眼睛在街灯下亮晶晶的，真诚地笑了笑，“我玩得很开心。”
他唇角扬起：“能让苦荼小姐玩得开心，是在下的荣幸。下次祭典……”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下次默契挑战，我们争取拿第一？”
下次吗？
夏日祭每年一次，下次，说不定我已经离开稻妻，前往其他国家了。不过……
“好啊。我们一定能第一。”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但是苦荼小姐答得好认真噢。”他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传得很远。
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八重堂熟悉的招牌已在眼前。仓库方向黑漆漆的。
“到了。”他停下脚步。
“嗯。”我站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快进去吧，夜里凉。”他的声音平静下来，“明天……祭典最后一天，估计会更忙。”
“好，你也早点休息。”我点点头，转身推开八重堂虚掩的侧门。
就在我即将踏入那片黑暗时，身后传来鹿野院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夜风般的缱绻：“苦荼。”
我回头。
忘了什么吗？
他站在门外暖黄的灯笼光晕下，浴衣的颜色融入了夜色，只有那缕红发和碧绿的眼眸在光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我，笑容干净，带着少年气的明朗：“今晚的烟花，很好看。”他顿了顿，补充道，“和你一起看的。”
我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
须弥城不让放烟花，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他站了片刻才转身，身影融入灯火阑珊的长街深处。
夜风吹动他浴衣的下摆。
仓库的方向依旧漆黑一片，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也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深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