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时,外门藏书阁的木门就吱呀响了。靳谦攥着老鬼的旧笔记站在阶下,指尖沾了点从西院桂树落的碎瓣,淡金色的,蹭在笔记封面磨得发毛的黑布上,倒让那个歪歪扭扭的 “鬼” 字多了点活气。阁顶的琉璃瓦沾着露水,阳光刚冒头,就把光漏在门口那副 “藏古今奇典,纳天地异闻” 的木联上 —— 联边嵌的星尘砂泛着细弱的银,像东荒夜里缀在松枝上的星星,不亮,却让人心里踏实。
“早啊,小伙子。” 阁门后探出头个脑袋,是个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戴副断了腿的琉璃镜,用蓝布绳绑在耳后,手里攥着块磨得光滑的木牌,上面刻着 “鲁” 字,“又是来查奇物典籍的?老鬼的笔记还没看完?”
靳谦愣了下,才想起这是藏书阁的管理员鲁老。上次来借《东荒奇物考》时,鲁老就盯着他怀里的笔记看了半天,说 “这黑布封面,跟老鬼当年用的一模一样”。他赶紧点头,把笔记抱在怀里:“鲁老早,我想找本《五行奇物融合秘录》,周导师说里面有老鬼记的批注,可能对五行遗迹有用。”
鲁老 “哦” 了声,推开阁门往里让:“进来吧,别杵在外面,露水打湿了笔记,老鬼要是知道了,得跟我急。” 阁里的空气混着旧书卷的霉味和灵草的淡香,是鲁老用晒干的水心草熏的,说能防蛀,还能让人静下心。抬头望,密密麻麻的书架从地面堆到阁顶,最高处的架子旁搭着木梯,梯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鲁老说那是历年弟子爬梯找书时留的,老鬼的名字在最上面,刻得又深又歪,像怕人看不见。
“《五行奇物融合秘录》在东三架,第三层。” 鲁老拄着根木杖,往里面走,木杖头是块磨圆的空间石碎片,“老鬼当年找这本书,爬了三回梯子,第一回踩空了,摔得屁股疼,还嘴硬说‘是梯子歪了’。”
靳谦跟着往东三架走,路过南二架时,忍不住往架上瞟 —— 那里摆着排灵草相关的典籍,苏晓上次来借的《灵草与奇物配伍》就在最显眼的位置,书脊上还贴着张淡绿的便签,是苏晓写的 “水心草页 37 有批注,亲测有效”。他想起昨天苏晓说要找 “木芯与灵草共生” 的记载,心里琢磨着,等找完自己的书,帮她留意留意。
东三架的书架比别处高些,第三层的典籍得踮着脚才够得着。靳谦伸手去够最里面那本深褐色封皮的书,指尖刚碰到书脊,怀里的万象戒突然发烫,戒面的纹路亮起来,竟在书页上映出道淡金的光 —— 书脊内侧,刻着个小小的 “鬼” 字,跟笔记封面上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本了。” 鲁老凑过来,用袖口擦了擦书皮上的灰,“你看这书脊,老鬼当年怕别人借走,特意刻了记号。他啊,对五行奇物最上心,说‘这东西能护世,也能毁世,得记牢了’。”
靳谦把书抱在怀里,找了个靠窗的木桌坐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照得老鬼的批注清清楚楚 —— 用炭写的,有的字被洇湿了,是当年不小心滴了茶水,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金晶旁边画了把小剑,写着 “融金晶需加星尘砂,防脆裂”;火核下面画了朵小火苗,注着 “忌近木芯,易引火”;土玉旁边画了块小盾,标着 “配地脉残片,盾更韧”。
翻到水心晶那页时,靳谦的指尖顿住了。老鬼的批注写得格外长:“落星湖底有水心晶,伴生水心草,二者同融,可化‘水幕空间’,能挡火攻,还能载活人瞬移。当年与阿尘寻此晶,遇水灵阻拦,阿尘用冰魄珠冻住水灵,却误触石阵,差点被困。后悟得‘以晶引晶’之法,方得晶归。”
“阿尘?” 靳谦心里一动,想起老鬼说过的那个徒弟。他赶紧往下翻,想找更多关于阿尘的记载,却听见阁门口传来脚步声,是苏晓抱着个布包走进来,布包里装着刚采的水心草,还带着露水。
“靳谦哥?你也在啊!” 苏晓看见他,眼睛亮了,赶紧走过来,“我找《木芯与灵草共生考》,鲁老说在北四架,可我找了半天没找着,你能帮我看看吗?”
靳谦点点头,把《五行奇物融合秘录》合起来,放在桌上:“我陪你去北四架,正好我也想看看木芯的记载,周导师说暗夜盟可能用木芯凑五行钥匙,得知道它的特性才能防着。”
两人往北四架走,路过鲁老的柜台时,鲁老正趴在桌上写东西,面前摆着张泛黄的纸,是老鬼当年借书记的单子,上面写着 “借《空间石辨法》,借期三月,借款人:老鬼”,下面还有鲁老的批注 “逾期未还,罚灵米糕三块”。苏晓忍不住笑出声:“鲁老,老鬼前辈还欠您灵米糕啊?”
鲁老抬头,把单子折起来收好:“可不是嘛,到现在都没还。不过他当年摔了梯子,我煮了灵米粥给他喝,就当抵了。” 他指了指北四架的方向,“《木芯与灵草共生考》在最里面,跟《火核避忌录》挨着,你俩小心点,那架子旁的地板有点松,别踩空了。”
北四架的光线比别处暗些,最里面的典籍被堆得满满当当。靳谦帮苏晓把《木芯与灵草共生考》抽出来,书里夹着片干枯的木芯标本,是老鬼当年夹的,标本旁写着 “东荒西坡生,遇火则枯,遇水则荣”。苏晓赶紧翻开书,翻到 “木芯与灵草共生” 那页,眼睛一下子亮了:“找到了!上面说木芯能和龙须草共生,龙须草能吸收木芯的燥气,还能让木芯的能量更稳,这样暗夜盟就没法用木芯硬融其他奇物了!”
靳谦凑过去看,书页上果然有老鬼的批注:“曾在西坡见此共生,龙须草缠木芯而生,木芯泛绿光,无燥气,可直接融于武器,不伤持有者。” 他心里一喜,赶紧掏出纸笔,把这段记下来 —— 要是能找到龙须草,说不定能破坏暗夜盟的木芯计划。
正记着,阁门口又传来 “咚咚” 的脚步声,是阿木背着药篓跑进来,药篓里的灵米糕纸包露在外面,还冒着点热气:“靳谦哥!苏晓姐!我娘托人从东荒捎来的灵米糕,还热着呢,快尝尝!”
鲁老从柜台后探出头,故意板着脸:“阿木,藏书阁里不许跑,还带吃的进来,想让灵米糕渣掉进书页里?”
阿木赶紧停下脚步,吐了吐舌头,把药篓放在柜台边:“鲁老,我给您留了块,放了灵草粉,甜得很。” 鲁老 “哼” 了声,却伸手接了过来,用布擦了擦,咬了口,嘴角偷偷往上翘。
靳谦接过阿木递来的灵米糕,咬了口,甜得很,是东荒灵米特有的味道,里面还裹了点碎桂花,是张奶奶教阿木娘做的。他想起临走时张奶奶往他包袱里塞的桂花,说 “灵米糕里加桂花,想家时就吃一块”,眼眶突然有点发烫。
“靳谦哥,你怎么了?” 阿木见他眼圈红了,赶紧问,“是不是灵米糕不好吃?我娘说要是不好吃,下次给你做红薯饼。”
“没有,很好吃。” 靳谦赶紧擦了擦眼睛,把剩下的灵米糕包好,“就是想起张奶奶了,她做的桂花灵米糕,跟这个一模一样。”
鲁老放下手里的糕,叹了口气:“老鬼当年也总说,东荒的吃食最养人。他在阁里待了三年,每次吃灵米糕,都要跟我讲东荒的事,说‘村里的张奶奶做糕最厉害,裹的桂花比灵草还香’。”
靳谦心里一动,抬头问:“鲁老,您知道张奶奶?”
“知道啊,” 鲁老拄着木杖站起来,往阁后走,“老鬼当年带过张奶奶做的灵米糕来,给我尝过一块,甜得能粘住牙。他还说,等以后不跑奇物了,就回东荒,跟张奶奶学做糕,再在村里种片灵草圃。”
阁后的小院里,种着棵小小的枯荣草,是鲁老去年从东荒捎来的。鲁老蹲在草旁,轻轻拨了拨草叶:“老鬼走后,我每年都种棵枯荣草,说等他回来,就能看到草开花了。可这草在天机阁总长不好,不像在东荒,随便种种就活。”
靳谦看着那棵枯荣草,叶子有点发黄,却还倔强地立着,像极了东荒人不服输的性子。他想起老鬼说要留在东荒帮林婉儿看药圃,想起张奶奶说等他回去吃红薯饼,心里突然很坚定 —— 一定要阻止暗夜盟,不仅是为了东荒的灵气,更是为了老鬼的念想,为了张奶奶的灵米糕,为了所有在东荒等着他的人。
回到木桌前,靳谦把《五行奇物融合秘录》里的批注抄在纸上,重点标了老鬼记的 “五行阵破解法”:金晶对西,木芯对东,水心晶对北,火核对南,土玉居中,空间异能引动万象戒,可破阵眼。他把纸条折好,放进怀里,紧贴着老鬼的笔记,心里踏实了不少。
苏晓也找到了木芯的记载,正把要点记在便签上,见靳谦收拾东西,笑着说:“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回收集堂,周导师说要给我们讲五行遗迹的机关,正好把今天查到的资料带过去。”
阿木也跟着点头:“我也去!研究堂的李导师说,木芯要是和灵草共生,能削弱暗夜盟的火核威力,我正好跟周导师说说。”
三人跟鲁老道别时,鲁老往靳谦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老鬼当年落下的书签,木做的,刻着枯荣草。他说‘看到这草,就想起东荒的田埂’,你带着,说不定到了五行遗迹,能帮上忙。”
靳谦接过布包,里面的木书签磨得光滑,枯荣草的纹路刻得很细,像林婉儿药圃里刚冒芽的草。他攥着书签,又摸了摸怀里的笔记和万象戒,心里满是力量。
走出藏书阁时,晨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阶下的水心草上,泛着淡绿的光。靳谦回头望了眼阁顶的琉璃瓦,鲁老正站在门口挥手,手里还攥着那块空间石木杖。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苏晓和阿木往收集堂走 —— 五行遗迹的路还长,但有老鬼的批注,有朋友的帮忙,有东荒的牵挂,他知道,自己一定能走下去。
风里带着桂花的淡香,像张奶奶的灵米糕,像老鬼的旧笔记,像东荒所有的念想,裹着他,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