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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惜春的生辰宴,贾琮的小院似乎更多了几分人气。

梨香院与贾琮处仅一墙之隔,薛宝钗素来是个心思缜密、人情练达的。先前刚入府时,姨妈王夫人便明里暗里提点过,旁边住着的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庶子,不必多打交道。薛家初来乍到,自然多以王夫人马首是瞻,故而虽比邻而居,却几乎未有往来。

但此次宴席,贾琮办得体面周到,显露出与传闻中庶子身份不符的能耐与气度。宝钗心里思忖,听说这位琮三爷年纪轻轻已是秀才案首,又拜在了赵尚书门下,前程自是可见的。薛家如今虽是皇商,富则富矣,但在权字上却着实欠缺,哥哥薛蟠又是个不顶事的,若能提前结交一些有潜力的子弟,对薛家绝非坏事。思及此,宝钗觉得于情于理,都该去走动一下,略表谢意,也算全了礼数。

这日,宝钗便备了一份不失分寸的礼——乃是两匹上用的杭缎,并一套文房四宝,虽不格外贵重,却显得雅致用心。她只带着贴身丫鬟莺儿,款步来到了贾琮院门前。

恰逢贾琮从惜春处归来,见宝钗到访,略感意外,旋即含笑将人请进正厅。

“宝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快请坐。”贾琮一边吩咐锦云看茶,一边打量这位首次正式单独相处的邻居姐姐。

昨日宴席人多眼杂,未曾细看,今日对面而坐,贾琮方得以仔细端详薛宝钗。只见她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通身的气派端庄稳重,与黛玉的风流灵巧、湘云的娇憨豪爽竟是全然不同,别有一番丰美妩媚的姿态。

宝钗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润泽:“昨日琮兄弟为惜春妹妹张罗宴席,甚是周到。我们叨扰了,特备些许薄礼,以表谢意,还望琮兄弟莫要嫌弃。”言语间分寸拿捏得极好,既不显过分热络,也毫无轻视之意。

贾琮笑道:“宝姐姐太客气了,本是应当。姐姐肯来,我这小院已是蓬荜生辉。”他接过礼物,交给锦云收好。

两人便坐下吃茶,闲聊了几句。无非是问些近日可好、功课如何等家常话。宝钗学识广博,言谈间偶能引经据典,却又不卖弄,只显出其大家闺秀的涵养。贾琮应对自如,却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时屋内气氛平淡温和,既无冷场,也无深交之意,仿佛只是寻常的邻里客套。一盏茶后,宝钗便起身告辞,贾琮送至院门,心里思索着此次宝钗的来意。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五月底。中间贾宝玉和史湘云过了生日。席间,贾琮只安静坐在一旁,吃菜饮酒,看着贾宝玉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贾母、王夫人及众姐妹间嬉笑玩闹,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

终于,到了《三国演义》与那本合刊了《梁祝》、《白蛇传》等故事的短文汇编正式发售之日。经过近两个月的精心宣传铺垫,“三国”的英雄传奇与“梁祝”的凄美爱情早已勾得无数人心痒难耐,可谓是未卖先火,家喻户晓。

天刚蒙蒙亮,京城翰墨斋总店门前已是黑压压一片人潮。队伍从店门口排出,蜿蜒曲折,足足占了大半条街,犹不见尾。排队者三教九流皆有:身着长衫、迫不及待想先睹为快的文人学子;揣着银钱、替家中老爷少爷来抢购的管家小厮;听了说书先生预告、对后续情节抓心挠肝的富商员外;甚至还有些大胆的闺阁女子,遣了心腹丫鬟婆子,戴着帷帽,混在人群边缘,只为早日买到那动人的爱情故事。议论声、催促声、小贩趁机兜售早点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喧嚣鼎沸,盛况空前。

翰墨斋后院,贾琮淡定地品着香茗,而对面的赵良弼兄弟俩却坐立难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搓手跺脚,频频向前堂张望。

吉时一到,掌柜的一声“开市售书!”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外面瞬间炸开了锅!人群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入!

“《三国》!我要《三国》!” “《短文汇编》!给我留三本!” “哎呀!别挤!我的鞋!” “钱!钱在这儿!快给我书!”

店内伙计们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却根本抵挡不住购买的热情。柜台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眼见人越聚越多,几乎要将门槛踏破,掌柜的急忙高喊:“快!快开放二楼书阁!后院前廊也摆上桌子!快!”

多开了几处售卖点,汹涌的人流才勉强被疏导开来。但店外长龙依旧,人人翘首以盼,生怕书被抢购一空。

赵良弼透过门缝看得目瞪口呆,舌头都有些打结:“疯…疯了…这简直是抢粮啊!哪是买书!” 赵良翰更是激动地抓住贾琮的胳膊,声音发颤:“师…师叔!你看到了吗?老天爷!我们家经营书坊这些年,估计都不曾见过这等场面!这…这…”

从清晨到日暮,翰墨斋内人流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伙计们换了几班,依旧忙得脚不沾地,声音嘶哑。书架上的书堆迅速矮下去,补货的小厮来回奔跑,累得几近虚脱。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到了平日关门时分,店内的人潮才渐渐消退。

晚间盘点,结果出炉:仅是京城一地,第一日,《三国演义》便售出一万五千余本,《梁祝短文汇编》也售出一万三千本!这个数字再次让赵家兄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捧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

贾琮看着二人模样,微微一笑,分析道:“两位师侄不必如此惊讶。神京城内人口近百万,其中有一定家资、有闲暇亦有阅读需求的市民,约占两三成。这其中,识文断字者,算他一半,那也有十到十五万人之多。今日所售,不过其中一二成罢了。如今书刚发售,凭借的是先前宣传造出的名气。待众人看完,觉得确实好看,口碑发酵开来,一传十,十传百,购买者只会更多。这,才只是个开始。”

赵良弼二人听完贾琮这番冷静而极具远见的分析,看着他年轻却沉稳无比的面庞,再联想到那恐怖的潜在购买人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唯有“再再次震惊”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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