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燃起的光映在他脸上,那张图纸一角已被烧焦。我扑上去一脚踩灭火焰,指尖迅速捏住残片边缘。纸面发脆,墨迹模糊,但系统扫描瞬间完成——编码匹配,正是三日前我让马钧“遗失”的那套假穿甲弹设计图。
果然中计了。
我将残片收入袖中,抬眼看向巷口。姜维已带人围住出口,目光沉稳地等我下令。
“放他走。”我说。
姜维一怔,却未多问:“属下明白。”
那人背着空箱,脚步匆匆穿过街角,身影很快没入夜色。我知道他要去哪里。西市废坊,那间塌了半边屋顶的老工棚,三天前刚被登记为“临时兵械补造点”。二十名伪装成匠人的士兵已在里面摆开案台,笔墨纸砚齐全,墙上还挂着大幅草图,写着“新炮定型,武侯亲验”。
只要贾逵还想着往上交功,他就一定会来。
我转身登上附近酒楼二层,推开窗,洛阳城灯火稀疏,唯有西市方向有一点微光闪烁——那是埋伏士兵腕上战术灯的绿点,每隔三十步亮一次,如同暗夜中的脉搏。
“传令下去,”我对身旁亲兵低语,“明日辰时,武侯将亲赴西市查验新炮图纸,务须严守机密。”
话音落下,亲兵立刻分两路离去。一人快马奔向火器监散布消息,另一人则潜入城南驿馆,在公告栏贴出一道加盖兵部印的假令:【紧急调拨硝石十车,运往西市兵造坊,限今夜入库】。
这道命令不会出现在任何正式账册上。但它会传进某些耳朵里。
三更天,风转向东南。
我站在钟楼顶层,目镜切换至红外模式。屏幕中,几道低温人影正从不同方向逼近西市废坊。他们穿着粗布衣,背工具箱,模样与寻常工匠无异,但步伐间距一致,肩部微沉,显然是负重训练过的军中之人。
七人,八人……最后一名身形矮瘦,右肩略高,左脚落地稍轻——步态数据库比对结果跳出:贾逵,曹魏军谋掾出身,擅机关反侦,十年前潜伏入蜀,代号“北枢”。
他终于来了。
我按下通讯钮:“各组就位,围而不攻,等他进门再动手。”
信号灯逐一亮起绿光。三百名持枪士兵已埋伏完毕,火箭筒小组占据四周屋顶,电子绊线接通电源,只待门扉开启。
废坊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贾逵率众鱼贯而入,动作熟练地翻找案台、撬开柜锁。一名手下举起墙上草图对照灯火,低声念道:“膛压三百二十,引信偏角七度……这是真图?”
贾逵冷笑:“赵峰若真做出这等炮,还会藏在这破屋?必是诱饵。但越是假,越要拿回去——上面就爱看我们抢东西。”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将几份图纸塞进去,又顺手抄走桌上一份标注“试射记录”的册子。
我嘴角微动。
那本册子,是我亲手写的戏文。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门外忽然传来铁索落锁的声响。紧接着,屋顶瓦片一阵轻响,数枚烟雾弹从天而降,砸在屋内四角,白烟顷刻弥漫。
“有埋伏!”有人低吼。
贾逵反应极快,挥手示意手下趴地,自己退向墙角,右手摸向腰侧弩机。但他还没扣动扳机,头顶梁柱轰然炸裂!
火箭筒精准命中承重结构,屋顶塌下半边,横梁断落如栅栏般封死门窗。尘土飞扬中,三百士兵持枪突入,枪口统一低垂三十度,呈扇形包围。
没有人开火。
灯光亮起,贾逵被逼至墙角,脸上沾满灰屑,眼神却仍冷。
我缓步走入,青袍未染尘,袖中铁枪贴臂而藏。
“魏国细作头目贾逵?”我盯着他,“你偷的假图纸很逼真嘛。”
他瞳孔一缩,嘴角抽动,似要咬舌自尽。但我早有准备,抬手一记枪托砸在他下颌,牙齿磕碰声中,一枚小囊从牙缝飞出,落在地上发出轻微金属响。
随行士兵立刻上前缴械搜身,从其靴筒取出两支微型弩,内衬夹层藏有加密蜡丸。
我蹲下身,拾起那枚毒囊,轻轻碾碎。无味,无色,入口即溶——确实是魏军特制速效药。
“你知道公输墨是怎么死的吗?”我问他。
他闭嘴不答,目光斜瞥向角落的手下。
我站起身,对姜维道:“把其他人押出去,关进火器监地窖,单独审问。”
姜维领命,挥手示意士兵带走其余俘虏。屋内只剩我和贾逵,还有四名持枪守卫。
“你们以为毁一张图就能断我火器?”我从袖中抽出那张半焦残片,摊在他面前,“真正的图纸,从来就没丢过。”
贾逵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你设这局,就是为了抓我?”
“不是为了抓你。”我收回图纸,缓缓道,“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的网,早就破了。”
他脸色变了。
十年前他潜入蜀地,化名退役匠官,一步步打入工部体系,拉拢亲信,窃取情报。他以为自己藏得够深,可早在系统提示“北疆谍网中枢活跃”那天,他的档案就被调了出来。
我只是在等一个实证。
现在有了。
我转身走向门口,留下一句话:“押送火器监,地窖审讯,不得让他闭眼。”
士兵上前架起贾逵,他挣扎了一下,终是无力。经过门槛时,他忽然回头,盯着墙上那幅未烧完的草图,喃喃道:“你们造不出三百二十压的炮……材料撑不住。”
我没有回头。
马钧昨夜已送来新型合金配方,用铬镍掺炼,经三次回火淬炼,抗压能力提升近四成。第一批炮管正在地窖熔炉浇铸,明日便可试射。
但这话不必告诉他。
一行人穿过西市长街,夜风卷起尘灰。火器监大门已在望,黑漆门环映着灯笼微光。
我走在最前,手按袖中枪柄。
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贾逵被推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在石阶上,闷响一声。他抬头看向火器监匾额,嘴唇微微颤抖。
我停步,回头。
“你以为我们靠的是图纸?”我说,“我们靠的是,比你们快一步。”
守卫推开厚重木门,地窖入口露出幽深阶梯。
两名士兵率先提灯下行,光晕在墙壁晃动,照出层层叠叠的储物架与铁笼。
我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冷风从下方涌出,带着金属与火药的气息。
贾逵被人推搡着跟上来,嘴里突然挤出一句:“你们就算有新炮,也打不到许昌。”
我没理他。
第二级台阶。
第三级。
脚步声在井道中回荡。
第四级时,我听见他低声说:“曹操已在函谷关集结五万步骑,等的就是你们开炮那一刻。”
我停下。
第五级台阶的石面有些湿滑,像是渗了地下水。
我缓缓转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他嘴角扯出一丝笑:“你不信,可以去查烽燧传讯……今晚三更,东线哨塔已有异动。”
我盯着他眼睛。
没有躲闪。
不是虚言。
我立即抬手,按下通讯钮:“姜维。”
“在。”
“调无人机升空,重点巡查函谷关至渑池一线,红外扫描兵力调动。”
“是!”
命令下达后,我重新迈步。
第六级,第七级……
地窖深处传来隐约的锤击声,像是有人在敲打模具。
第八级台阶尽头,一道铁门横亘眼前。守卫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插入锁孔。
就在此时,贾逵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整个人向前猛冲,口中大喊:“你们根本不知道——”
话未说完,一名士兵捂住他的嘴。
我站在门前,手按枪柄。
铁门缓缓开启,里面烛火摇曳,映出一张熟悉的脸——马钧正站在熔炉旁,手中捧着一根尚未冷却的炮管模具,满脸惊疑地看着我们。
我跨过门槛。
“开始审。”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