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山带来的消息让洞府内的气氛陡然凝重。
“玄矶子现在在哪？”黄一梦接过那枚刻着扭曲心形的破碎玉牌，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边缘。七情谷的标记，她太熟悉了。
“四海商会的秘库。”沈万山压低声音，“袭击发生在凌晨，对方至少有三个人，都是金丹期，手段狠辣。
玄矶子道长拼死抵抗，触动了洞府警报，惊动了附近的巡逻队，对方才仓促退走。我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把他转移到了商会最安全的地方。”
黄一梦点点头：“带我去看看。”
“现在？”沈万山迟疑，“长老，您不是被执法殿要求……”
“就说我突发心魔，需要沈掌柜的独家丹药调理。”黄一梦面不改色，“怎么，钱万钧还能派人闯进我洞府验明正身？”
沈万山苦笑：“那倒不敢。只是……”
“别只是了。”黄一梦站起身，“玄矶子遇袭可能和我有关，我不能不管。”
她确实不太在乎玄矶子的死活，但对方是因为帮她留意千年地心玉髓才暴露了行踪——至少她是这么推测的。
而且，七情谷在她刚处理掉千面魅姬后这么快就展开报复，动作未免太迅速了。这背后，或许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半个时辰后，黄一梦在四海商会地下三层的一间密室里见到了玄矶子。
老道躺在寒玉床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仍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
最严重的是神魂上的伤势——识海被人用歹毒的手法撕开了一道口子，若非他本身神魂坚韧，又有秘宝护持，恐怕已经魂飞魄散。
“对方用了‘裂魂刺’。
”沈万山指着玄矶子眉心处一道细微的黑线，“这是七情谷刑堂的招牌手段，专门折磨、摧毁修士神魂。
看这伤势的深度和残留的怨念浓度，下手的人至少是金丹后期，而且深谙此道。”
黄一梦没有说话，伸出手指，点在玄矶子眉心。
一缕精纯的星辰真水顺着她的指尖渡入，带着滋养与修复的力量，缓缓浸润着老道受损的识海。同时，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避开那些危险的裂痕，查看伤势具体情况。
片刻后，她收回手，眉头微皱。
“不止是裂魂刺。”黄一梦沉声道，“他神魂里还残留着一丝‘惑心引’的痕迹。对方在折磨他的同时，试图从他脑子里挖出什么东西。”
沈万山脸色一变：“搜魂？”
“不完全是。”黄一梦摇头，“是更高级的诱导式拷问，通过制造痛苦和幻象，让受害者自己把记忆吐出来。看来七情谷很想知道玄矶子知道些什么。”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老道，若有所思。
玄矶子身份神秘，能一眼看出她功法根底，显然来历不凡。七情谷不惜在碎星城内动手也要抓他或杀他，说明他掌握的信息对七情谷很重要。
是什么信息呢？
黄一梦暂时想不通。但她知道，玄矶子现在不能死。
“沈掌柜，你这里有没有‘养魂木’或者‘凝神香’？”她问道。
“有是有，但品质一般……”沈万山迟疑道，“玄矶子道长这伤势，恐怕需要四品以上的养魂丹药才能稳住。”
“先用着。”黄一梦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小瓶星髓玉液，滴了三滴在玄矶子眉心，“加上这个，应该能吊住他的命。剩下的，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
星髓玉液一出现，密室内顿时弥漫开一股清凉温润的星辰本源气息。沈万山眼睛都直了——这可是星辰本源精华！一滴就价值连城！黄长老居然随手就用三滴来救人？
这位黄长老，到底有多少家底啊……
玄矶子的气息在星髓玉液的滋养下明显稳定了一些，眉心那道黑线也淡化了少许。黄一梦又留下几道星辉禁制护住他的识海，防止伤势恶化。
“让人二十四小时守着，有任何异动立刻通知我。”黄一梦交代道。
“长老放心。”沈万山郑重应下。
离开四海商会，天色已近黄昏。
黄一梦没有回洞府，而是直接去了城西黑煞帮总舵。
黑煞帮总舵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门口立着两尊狰狞的石兽，四个膀大腰圆的帮众挎着刀把守。看到黄一梦和熊大力走近，其中一个领头的壮汉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问：“干什么的？这里……呃……”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清了黄一梦的脸。
虽然只见过画像，但这张脸在黑煞帮内部早就被列为“绝对不可招惹”名单第一名。壮汉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黄……黄长老！”壮汉的声音都变调了，“您……您怎么来了？”
“屠帮主没通知你们？”黄一梦似笑非笑，“我昨天让人带话，说今天午时来拜访。虽然迟了几个时辰，但……应该不打紧吧？”
“不打紧！不打紧！”壮汉冷汗直冒，连忙躬身让路，“帮主吩咐过了！您请！您请！”
他一边引路，一边对身后吓傻的帮众使眼色。立刻有人连滚爬爬地跑进去通报。
黄一梦负手走进黑煞帮总舵。院子很大，但布置粗陋，随处可见光着膀子练功、喝酒赌钱的帮众。这些人看到黄一梦，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来人，顿时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只敢从窗户缝、门后偷看。
“看来我在你们这口碑不太好啊。”黄一梦对引路的壮汉说。
壮汉干笑：“长老说笑了……是兄弟们不懂规矩，冲撞了长老……”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正厅。
屠刚带着几个心腹堂主早已等在厅外，见到黄一梦，连忙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虽然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黄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屠刚抱拳行礼，腰弯得很低。
他身后几个堂主也纷纷行礼，但神色各异。有的恭敬，有的警惕，有的眼神闪烁，显然各怀心思。
黄一梦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进去说话。”
一行人进入正厅。黄一梦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屠刚坐在下首，几个堂主分列两侧。熊大力像尊门神似的站在黄一梦身后，虎目圆睁，盯着厅内众人。
气氛有些压抑。
屠刚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长老，昨天犬子带回您的话，属下已经照办。帮内所有堂主、执事都在这里了。”他指了指厅内众人，“不知长老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黄一梦没接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说：“屠帮主，听说最近黑煞帮不太平？”
屠刚脸色一僵，苦笑道：“长老明鉴……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帮里确实有些……人心浮动。”
“何止人心浮动。”一个坐在右侧首位、满脸横肉的光头堂主冷哼道，“东城的青狼帮、西郊的野火盟，最近都在咱们地盘上搞小动作。帮里几个兄弟出去收账，还被打断了腿！”
这光头堂主名叫雷豹，是黑煞帮战力最强的堂主，金丹二层修为，脾气火爆，一向对屠刚不太服气。
屠刚脸色难看：“雷堂主，这些事情我正在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雷豹毫不客气，“帮主，不是我说你，自从上次咱们的人被……被教训之后，你在弟兄们心里的威信就一落千丈！现在外头都说，黑煞帮怕了一个女人，连屁都不敢放！”
这话一出，厅内几个堂主表情微妙。有人点头，有人皱眉，有人低头不语。
屠刚气得脸色发青，但瞥了一眼主位上老神在在的黄一梦，又不敢发作。
黄一梦放下茶杯，看向雷豹：“这位堂主怎么称呼？”
雷豹抱拳，语气硬邦邦的：“在下雷豹，黑煞帮战堂堂主。”
“雷堂主觉得，黑煞帮现在该怎么做？”黄一梦问。
“当然是打回去！”雷豹大声道，“青狼帮、野火盟敢伸手，就剁了他们的爪子！让外头知道，黑煞帮不是好惹的！”
“说得好。”黄一梦点头，“然后呢？打完了，死伤一批兄弟，结下更深的仇。等下次对方再找机会报复，再打，再死人。周而复始，直到黑煞帮或者对方彻底完蛋。”
雷豹一愣：“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听说，青狼帮背后是城南的赵家，野火盟背后是城北的王家。”黄一梦淡淡道，“赵家和王家，都是碎星城二流家族，各有金丹后期老祖坐镇。你们打得过吗？”
雷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打不过，就只剩下一条路。”黄一梦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找靠山。”
厅内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懂了黄一梦的意思。
屠刚小心翼翼地问：“长老的意思是……”
“黑煞帮我罩了。”黄一梦说得轻描淡写，“从今天起，黑煞帮就是我黄一梦在碎星城的耳目和手脚。你们帮我办事，我保你们平安，给你们资源，甚至……教你们更高级的功法。”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几个堂主面面相觑，有人心动，有人怀疑，有人不服。
雷豹第一个站出来：“凭什么？就凭你是天星盟客卿长老？我们黑煞帮虽然比不上天星盟，但也是靠自己拳头打出来的基业！凭什么要听你一个女人的？！”
“雷豹！放肆！”屠刚厉声呵斥。
黄一梦抬手制止屠刚，看着雷豹，笑了：“问得好。凭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雷豹面前。
雷豹身高九尺，壮得像头熊，比黄一梦高出一个头还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黄一梦，眼神桀骜。
“就凭这个。”
黄一梦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雷豹胸口。
雷豹一愣，随即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指尖传来。那力量并不狂暴，却沉重如星辰坠落，精纯如大道本源！
他试图运功抵抗，但体内真元在那股力量面前如同冰雪遇沸油，瞬间消融！
蹬蹬蹬！
雷豹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真元被彻底封锁，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现在，服了吗？”黄一梦收回手指。
厅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
雷豹是黑煞帮第一战将，金丹二层修为，居然被黄一梦一根手指就镇压了？！
这……这是什么实力？！
屠刚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属下愿为长老效犬马之劳！”
其他堂主见状，哪还敢犹豫，纷纷跪倒：“愿为长老效劳！”
连雷豹都挣扎着从椅子上滑下来，单膝跪地，声音干涩：“雷豹……服了。”
黄一梦坐回主位，手指轻敲扶手。
“既然服了，那我就说说规矩。”
“第一，从今天起，黑煞帮停止所有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的勾当。你们可以收保护费，可以经营赌场、酒馆、妓院，但要有规矩，不能过线。”
“第二，帮内所有堂主、执事，重新登记造册。我会安排人定期检查，谁敢阳奉阴违，雷堂主就是榜样。”
“第三，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查清楚三件事。”
她竖起三根手指。
“一，司徒明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钱万钧心腹钱禄最近和哪些人接触过，说过什么话。”
“三，碎星城内，还有多少七情谷的暗桩。我要名单。”
屠刚连忙应下：“属下遵命！”
“办好了，有赏。”黄一梦站起身，“办不好……黑煞帮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说完，带着熊大力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对还跪在地上的雷豹说：“你修炼的《奔雷劲》有问题，第三层运转到膻中穴时会滞涩，对吧？回头来找我，我教你正确的行功路线。”
雷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激动。
《奔雷劲》是他家传功法，确实有缺陷，导致他卡在金丹二层多年无法突破。这件事他从未对外人说过！
“多谢长老！”雷豹重重磕头。
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服了。
离开黑煞帮总舵，熊大力忍不住问：“主人，您真要收服这帮人？他们名声可不好……”
“名声不好，才好用。”黄一梦淡淡道，“天星盟的人要脸，有些脏活不方便干。黑煞帮不要脸，正合适。”
她抬头看天，夜色已深，星辰点点。
“而且……我总觉得，七情谷的报复不会这么简单。”
玄矶子遇袭，黑煞帮被当枪使，钱万钧暗中搞鬼……
这些事看似独立，但背后似乎有一条隐线串联。
她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
黑煞帮，就是第一步。
回到洞府时，已是子时。
黄一梦刚踏入静室，就感觉到洞府外围的禁制有被轻微触碰的痕迹。
不是强行突破，而是某种……试探。
她眼神一冷。
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也罢。
那就看看，谁先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