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耳朵里响,耳垂上的青铜小环发烫。我站在屋顶边,风雷鹰已经飞走了,它带着那张写有“三、七、九”的金属片去送信。
我没多留,直接翻下楼。
药囊挂在腰上,有点重。里面还有半袋清瘴散,是阿箬之前给我的。这药能对付南疆的邪气,现在正好用得上。
中州拍卖会在城中心。三层石台很高,门口站着四个守卫。他们手里拿着像铜镜的东西,对着进出的人扫来扫去。那是窥神镜,能照出有没有藏法宝。
我摸了摸眼罩。
银色的纹路,摸起来粗糙,是用南疆的迷雾藤做的。阿箬说这东西能干扰别人的感知。我在洞天钟里养了七天,让它带上了一丝静默之约的气息。
只要我不说出洞天的事,法则就会保护我。
我低着头走过去。
守卫抬手让我停下。一人举起窥神镜,灵光扫过我的身体。镜子刚亮,耳环就猛地一震。
不是我动的。
是洞天钟自己反应了。
守卫脸色突然变白,手一抖,镜子差点掉了。他眨眨眼,好像看不清我,退了一步,没再拦。
我低头走进大厅。
里面很亮,来往的修士穿得讲究,佩玉带剑。我没抬头,放慢脚步,压低呼吸。药囊里的丹药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声音。
我贴着墙走,避开主道。
侧廊有巡查的执事,两人一组,腰上挂着令牌。我躲在柱子后等了一会儿,等他们转过拐角,才继续往前。
鞋底抹了无息粉,踩在地上没有声音。
六楼是贵宾区,普通散修进不去。我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程家的标志。这是昨晚有人送来的,只能用一次,能开备用包厢的门。
我走到电梯口。木制的升降台慢慢上来,我走进去,把玉牌按在机关上。
咔的一声,灯亮了。
平台上升,停在六楼。
门开了,外面没人。走廊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说话声。我快步走向右边第三个房间,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我推门进去,反手锁好。
包厢不大,一张圆桌,两把椅子。墙上有个观察孔,正对着三号包厢的侧面。那里位置偏,但灵气波动更强。
我坐下,把眼罩摘下来放在桌上。
耳环还在发热,洞天钟还没平静。凝血树和黑色巨树缠在一起,时空之花浮在空中,花瓣微微开合。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变化,节奏越来越稳,像是有了呼吸。
我闭眼调息一会儿,刚睁开眼,耳边就响起一道声音。
“三号包厢,蒙面人,血手丹王旧部。”
是程雪衣传音。
我没回应,只是轻轻碰了碰耳环。洞天里的凝血树晃了一下,枝条朝某个方向偏了偏。
她的情报没错。
我看向观察孔外的拍卖台。台上空着,围着一圈红玉栏杆。工作人员正在调试阵法,地面符文一闪一闪。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大厅的灯全灭了。
一道血色光幕从天花板落下,盖住舞台。空气泛起波纹,像水面被搅动。
有人低声惊呼。
我坐直身子。
光幕中央,一根骨杖缓缓升起。
它通体灰白,上面刻满扭曲的符文,顶端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杖身缠着枯藤,像干掉的血管。
这不是普通法器。
是南疆巫族的祭器,用来沟通祖先、镇压邪祟的。
我立刻想到清瘴散。阿箬说过,这种骨杖一旦激活,会释放腐化气息,普通人闻一口就会发疯。清瘴散可以中和毒性。
但现在的问题是——谁把它拿出来拍卖?
还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盯着骨杖,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药囊边缘。里面的清瘴散只剩小半袋,如果要净化,这点不够。
更麻烦的是,三号包厢一直没动静。
我调整观察孔的角度,勉强看到里面的人影。一个坐着,脸上蒙着黑巾,身形瘦长。旁边站着一个人,穿灰色长袍,袖口有暗纹。
那个纹路我认得。
是血手丹王手下“毒傀堂”的标记。
他们果然来了。
我收回视线,重新戴上眼罩。迷雾藤贴在眼皮上,有点痒。但这东西现在能护着我。
只要我不说出洞天的秘密,别人用灵识探查,就会被反噬。
我靠在椅背上,等拍卖开始。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各位,今日第一件拍品,来自南疆古墓,经鉴定为千年前巫族祭司所用骨杖,含有残魂之力,可助修炼者沟通幽冥,甚至起死回生。”
下面有人笑。
“起死回生?怕是能把死人变成傀儡吧。”
“这东西太邪,谁敢买?”
主持人不急:“本场所有物品都已净化,绝无隐患。起拍价,三千灵石。”
价格一出,全场安静。
三千灵石不少,尤其对散修来说。但这东西来历不明,风险大,没人愿意第一个出价。
我看着骨杖,心里沉沉的。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南疆的巫族遗物一向由内部保管,很少外流。这次突然出现在中州,背后一定有人推动。
而血手丹王的人就在现场。
他们不是来买的。
是来看反应的。
我握紧耳环。
洞天钟内的时空之花忽然转了一下,花瓣闪出一丝白光。同时,黑色巨树的树皮裂开一条细缝,流出一滴黑液,落地就没了。
我察觉到了。
不是外面来的。
是钟在警告我。
我刚想闭眼查看洞天,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连续不断。
有人在靠近这个包厢。
我立刻把眼罩塞进袖子,药囊移到右手边。如果来的是敌人,我可以撒出清瘴散制造烟雾,然后从后窗逃走。
门把手转动了。
我没动。
门开了。
一个穿灰袍的执事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杯茶。
“贵宾室例行奉茶,请慢用。”他说。
我点头,伸手接过。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放下茶杯,没喝。
这种地方不会随便送茶。尤其是我这种没身份的客人。
我打开药囊,取出一颗试毒丹,丢进茶里。
丹药立刻变黑,冒出青烟。
我冷笑一声,把茶倒在角落。
刚倒完,耳环又烫了。
洞天钟震动了一下。
我猛地看向观察孔。
三号包厢的那个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他望着拍卖台,一只手抬起,指尖慢慢指向骨杖。
动作很慢,但像在画符。
我看到他嘴唇在动,像是在念什么。
下一秒,骨杖顶端的红珠闪了一下。
整个大厅温度骤降。
我迅速戴上眼罩,把灵力沉入洞天。
凝血树剧烈摇晃,黑色巨树发出低沉的嗡鸣。时空之花快速旋转,花瓣完全展开,中间出现一团模糊的影子。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但它让我想起一件事。
很久以前,在南疆深处,阿箬带我去看过一座倒塌的祭坛。她说,祖先们曾用骨杖封印过一个东西,后来被人挖走了。
现在,那个被封印的东西,可能要醒了。
我抓住耳环,压下体内翻涌的灵力。
三号包厢的人还在动手指。
我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