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张发黄的纸,墨迹还在慢慢散开。外面风小了,程家巡夜的人走远了。药囊里的地图安静下来,但我袖子里的陨铁却越来越热。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抬手打碎三道符阵,屋子四角亮起微光。这是鲁班七世之前设的防人探查的禁制。我从暗袋拿出陨铁,放在石台上。它颜色灰暗,形状不规则,拿在手里很沉。
然后是玄冥丹。
我打开贴身的药囊,取出一颗黑色的丹药,中间有一丝蓝色。它一拿出来,空气就变重了,连烛火都矮了一截。
这时,门外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走进来。他穿着灰色长袍,手指缠满铜丝,眼睛深陷,眼神很冷。
“你真把星核带来了。”他站在门口,看了陨铁三秒,冷笑,“我还以为你在骗我。”
我没说话,把玄冥丹推到他面前。
他眼神一紧,终于走进来,关上门。他用铜丝手指碰了下陨铁,轻轻一弹,发出低沉的响声。“寒髓九分,融合性差,得先温养。”他说完,放下一个青铜炉鼎,三只脚,两个耳朵,表面有密密麻麻的纹路。
“千机诀·离火引。”
他咬破手指,在炉顶画了一道血符。火焰从炉心升起,不是红色,而是银白色,带着金属一样的光。他把陨铁放进去,盖上盖子,双手按住炉壁,铜丝微微发抖。
“三个时辰,温养。”他闭上眼,“别打扰我。”
我退到墙边坐下,左手不自觉摸了摸耳环。它很安静,没有发热,也没有震动,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首饰。但我知道,它在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炉火稳定,银白色的光从缝隙透出来,照在墙上像水波。我能感觉到屋里的灵气往炉鼎聚集,形成小小的漩涡。
一个时辰后,鲁班七世睁开眼,低声说:“好了。”
我站起来,把玄冥丹递给他。
他没接,示意我自己放进去。我懂他的意思——这东西和洞天钟有关,别人不能多碰。
我用镊子夹住丹药,掀开炉盖一角,轻轻放了进去。
瞬间,炉内爆出刺眼的蓝光。
轰的一声,炉鼎猛晃。鲁班七世死死压住鼎身,铜丝绷得像弓弦。我立刻后退两步,左手贴住耳环,神念沉进体内。
洞天钟在震动。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强。钟壁不再是光滑的青铜色,出现了螺旋状的铭文,一圈圈转着,像是古老的文字,又像天生的纹路。它们动得很慢,但有种不可抗拒的节奏。
我想靠近那些字。
刚伸手,眼前突然变了。
我不再看到炉火和屋子,而是看到了药田。原本分开种的几株灵药——雪心兰、赤阳藤、冰骨草——全都叠在一起,位置重合,却不互相破坏,根系交错但不纠缠,像是被压进同一块地里。
我眨眨眼,幻象没了。
炉火还在翻腾,玄冥丹正在融化,碰到陨铁的地方泛出金属光,像流动的黑夜。
“怎么了?”鲁班七世抬头问我。
“刚才……我看到了药田。”我说,“所有灵药都叠在一起。”
他皱眉:“你说什么?”
“空间变了。”我看自己的手,“我碰了钟壁上的字,然后空间就折叠了。”
鲁班七世沉默一会儿,转身拿出一个罗盘一样的机关器。指针飞快转动,最后停在一个方向,发出滴滴声。
“耗灵量翻了三倍。”他看着读数,“你刚才用了多少神识?”
我没算,但感觉累。额头出汗,呼吸变浅,腿有点软。
“再试一次,你就得倒下。”他收起罗盘,语气很重,“这能力不能乱用。”
我点头。
这时,门被敲了两下。
“是我。”阿箬在外面说。
我去开门。
她站在外面,端着一碗冒热气的药汤,脸色发白,像是连夜赶来的。
“我闻到离火味了。”她说,“你们在炼东西?”
我没回答,侧身让她进来。
她一眼看到炉鼎,又看我,突然扶住我肩膀:“你脸色不对。”
“没事。”我说。
她不信,把手放在我手腕上。几秒后,眉头皱紧:“灵气亏空严重,再这样会伤根本。”
她从药篓拿出一颗淡绿色的丹丸,塞进我手里:“补气的,快吃。”
我吞下丹丸,暖流顺着身体散开,力气慢慢回来。
鲁班七世看着我们,没说话,只是调了下炉火角度。
“融合好了。”他低声说。
我走到炉前。
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块新金属片,颜色灰中带青,表面有细裂纹,像龟壳。不大,只有手掌宽,边缘圆润,像是高温打磨过。
我伸手拿起。
刚碰到它,耳环猛地发烫。
体内的钟壁上,螺旋铭文又亮了,这次更清楚。我下意识把金属片贴胸口,闭眼,神念再进洞天。
铭文转得更快。
药田空间再次折叠。这次我看清了——三株灵药被压缩到原来三分之一的地,剩下的地方自动长出新土,像是多了可用的地。
“能种更多药了。”阿箬站在我身后轻声说,“如果每次都能叠一次……等于药田翻倍。”
“代价也翻倍。”鲁班七世冷冷说,“他现在只能撑一次。再多,就得靠外物续命。这不是长久办法。”
我睁眼,看手里的新钟体。
它还不完整,但它已经和耳环有了感应。我把它靠近耳垂,两者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响声。
像钟声的回音。
“还需要什么?”我问鲁班七世。
“材料够了。”他说,“但工艺不行。星核太硬,普通火压不住。下次要用三昧真火,还得加镇魂阵,不然钟灵会失控。”
“能做到吗?”
他看我一眼:“你出材料,我出技术。但别指望快。”
我点头。
阿箬走到药田入口,蹲下身子,仔细看那些被折叠过的灵药。她拨开一片叶子,眉头微动:“根系活性没变,反而更强了。”
“说明压缩没伤本质。”我说,“可能还提升了生长效率。”
“那你打算怎么用?”她抬头看我。
我没回答。
地图还在药囊里,“巫族秘地”四个字在我脑子里浮现。陨铁曾对那个地方有反应,现在,新钟体也在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抬手,把新钟体放进贴身暗袋,挨着那张残图。
鲁班七世收拾工具准备走。到门口时停下来说:“别贪快。钟体越强,反噬越大。你现在能用一次,已经是极限。”
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我和阿箬。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土,轻声问:“你要去那里?”
我没有否认。
她没再问,默默把几株备用灵药放进药篓,动作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我坐在石台边,左手贴着耳环。
钟壁上的铭文还在缓缓旋转,像一条还没走完的路。
窗外天亮了,中州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缝,落在新钟体上。
它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