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从枯叶上滑下来,掉在苔藓上。水还没散开,我耳朵上的青铜小环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风,也不是心跳。
是钟在提醒我有危险。
瘴气开始翻滚,像被人搅动一样。四个人从雾里走出来,脚步很重,但走得很快。他们每走一步,地上红色的纹路就亮一点。他们穿着黑色长袍,袍子上有血迹,手里拿着骨头做的刀,刀上有红色的字,那些字好像在动。
我知道他们是哪边的人。
阿箬站在我后面一点,背着药篓,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毒囊。她没说话,但我听出她的呼吸变轻了。
我没回头,只是悄悄把袖子里的一颗药丸握在手心。这药能清邪气,但对这种骨刀有没有用,我不确定。
“退到柱子后面。”我说。
她没问原因,立刻往旁边走了两步,靠在断掉的石柱上。我也跟着移动,挡在她和那四个人之间。
走在最前面的人冷笑一声,把扛着的女孩扔在地上。女孩穿着巫族的衣服,头发里缠着碎骨头,脸色发青,左肩被三根黑色的骨刺穿过,刺尖还在抖,像是往肉里钻。
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我眼睛一紧。
那骨刺上的花纹我很熟。以前我在血手丹王的炼尸房外偷看过一次,那种傀儡引的纹路就是这样。只是那时候用的是人骨,现在这些更旧,带着泥土的味道,应该是南疆古墓里的东西。
这不是普通的袭击。
他们在押送人。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全黑,没有光,脖子僵硬地转向我,嘴张开,发出沙哑的声音。下一秒,她竟然用手撑着地,想站起来。
阿箬喊:“她中毒了!”
话刚说完,一股力量从女孩身体里炸出来,把阿箬猛地推开,撞在柱子上。我也被震得手臂发麻,赶紧稳住身子。
那四个死士同时举起骨刀,嘴里念起奇怪的话。骨刺上的红字开始闪动,一圈圈红光扩散出来,像是在连接什么。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左手按住耳上的小环,闭上眼。
洞天钟出现在我心里,青铜色的钟身上有一行字:“静默之约”。这是一条规则,告诉我如果用了钟的力量,会有反噬。
但现在不用,等他们控制了女孩,我们就完了。
我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在小环上。
“镇!”
声音落下,我眉心出现一座小小的青铜钟,悬在空中,轻轻震动。
没有声音,但一股力量冲出去,打在女孩肩上的骨刺上。
“咔!”
三根骨刺全断了,碎片飞溅,黑血喷出。女孩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那四个死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里的红光消失了,像失去了指挥。
有用。
但我耳朵上的小环开始发烫,体内的灵力变得不顺畅,像是经脉被堵住了。这是“静默之约”的反噬,虽然没完全爆发,但也快到极限了。
我忍着不舒服,快步走到女孩身边蹲下。她还有气,很弱,但比刚才稳了些。断掉的骨刺留在皮肉里,颜色发灰黑,能看到里面有细小的点。
我伸手去拿一根。
手指刚碰到,一股寒气窜上来,脑子里突然出现画面:黑暗的祭坛,到处插着骨头,中间站着一个穿血袍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钟链。
我马上缩回手。
不是幻觉。
是钟的回应。
这些骨刺不只是控制工具,它们还连着更大的阵法,甚至……可能连着钟。
阿箬这时走过来,喘着气,手腕上的藤环还在发热。“她怎么样?”
“暂时不会被控制。”我说,“但伤太重,不能乱动。”
她点头,从药篓里拿出包着药粉的油纸,准备撒上去。我伸手拦住。
“别碰。”
她愣住。
“伤口里的邪气没清干净,你的药可能会让咒力更强。”我看了一眼断掉的骨刺,“而且……这些东西来路不对。”
“什么意思?”
“南疆的千年古骨,只有大祭司以上的人才能动。血手丹王可以偷,但他不知道埋骨的位置。除非有人带路。”
她脸色变了。
远处,瘴气里又传来一声骨笛。
短,没调子,和刚才一样。
但这回笛声响起时,那四个死士一起抬头,动作整齐。他们的眼神又变红,举起骨刀,一步步朝我们走来。
刚才的停顿只是暂时的。
他们恢复了。
我快速撕下道袍的内衬,混上净毒丹的粉末,给女孩简单包扎。动作要快,不然她会失血太多。
阿箬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没马上回答。
我看着那几根断掉的骨刺,忽然发现一件事——最短的那一截上面,有一道很细的刻痕,像是人为加的。
我捡起来仔细看。
是一串小符号,排得很特别,不像咒文,倒像在记东西。
时间、方向、距离。
我心里一震。
这不是控制用的。
是信号。
他们在用这个女孩标记我们的位置。
所以商队首领才会在这里等我们。他们不怕我们跑,因为我们跑到哪,他们都能找到。
“这不是追杀。”我终于开口,声音冷了,“是押送。他们要把她送到某个地方,完成仪式。”
阿箬脸色发白:“什么仪式?”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可能和钟有关。
也可能和那个画像有关。
就在这时,地上的女孩手指动了一下。
我和阿箬立刻警觉。
但她没睁眼,只是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
“救我……”
声音很小,却听得清楚。
接着,她脖子上的旧疤开始流血,血流下来,落在包扎布上,竟然自己变成一个扭曲的符号——和骨刺上的刻痕一样。
我盯着那个血符,脑子嗡的一声。
这不是求救。
是启动。
她体内的东西,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