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洒在山壁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我的影子,正一点一点,盖住地上那些凌乱的脚印。
断崖沟的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泥土和落叶的味道,有点潮湿,也有点发霉。我紧贴着岩壁往前走,右手一直按在药囊上,指尖能摸到那张粗糙的封纸——里面是爆灵丹,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
前面的地突然塌下去一个大洞,黑乎乎的,像被什么怪物啃了一口。边缘歪歪扭扭,底下露出几条交错的矿道口。
这就是旧井口了。
我没多想,蹲下身子,钻了进去。
洞里很窄,只能趴着往前爬。空气又闷又臭,混着铁锈和陈年霉味。我屏住呼吸,把一颗静息丹含进嘴里。药力很快散开,心跳变慢,体温也降了下来,连呼吸都轻得几乎感觉不到。这样才安全,因为蚀灵丝最怕活人的气息,只要我不像“活人”,它就不会发动。
爬了大概一百多步,通道突然变宽。头顶垂下来好几根细线,在微弱的磷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是蚀灵丝,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横在岔路口。只要碰到一点点,就会喷出迷魂香雾,让人瞬间昏死。
我停下动作,闭上眼,心神沉向左耳上的青铜小环。洞天钟轻轻颤了一下,噬金鼠王的感应传了过来:前方三步,右上方有个空隙,刚好够肩膀挤过去。
我慢慢侧身,贴着左边的石壁,一寸一寸挪。衣服蹭过石头发出细微的声响,但我没停。当背部终于穿过那道缝时,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再往里走,地势越来越低,空气里飘来一丝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毒瘴要来了。赶紧含了一颗凝神丸,继续往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扇石门,门缝里透出幽绿色的光。我躲在暗处,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
两个魔宫弟子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漆黑的短刀,腰上挂着毒囊。
“祭品已经放进心狱了。”其中一个低声说,“血手大人说了,今晚就开炉炼丹。”
“那丫头命真硬,抽了三次血还没死。”另一个冷笑,“不过也快了。活引丹讲究‘气血未绝’,她撑得越久,药效越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
阿箬还活着……但他们已经在用她的血炼药了。
两人说完就走远了。我等了一会儿,从洞天钟里取出一枚回音砂,轻轻弹向远处拐角。砂子落地那一瞬,发出轻微的脚步声。两个弟子立刻警觉,转身追了过去。
我趁机溜到刚才昏倒的守卫身边,快速翻他身上。很快,摸到一块青铜令符,上面刻着四个字:“心狱通行”。
我把令符紧紧攥在手心,沿着石门后的长廊悄悄前进。
两边墙上嵌着幽绿的灯,火苗摇摇晃晃。每盏灯下都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是某种阵法的关键点。我认得这个——《百毒经》里提过,叫“血瞳阵”,用死人的眼球做媒介,能识破伪装,还能追踪灵力波动。
不能硬闯。
我从药囊里掏出一小块幻形泥——鲁班七世给的宝贝,遇热能塑形,冷却后能模拟活物的气息。我把它捏成老鼠的样子,轻轻丢进阵眼的凹槽里。
幻形泥刚落地,所有幽灯瞬间转向,齐刷刷照向那只泥老鼠。几秒后,火焰跳了几下,又恢复平静——阵法判定只是低阶妖兽,自动解除了警报。
我立刻冲过去,顺利穿过。
里面的殿比想象中大得多。中央是一片下沉的牢区,铁栏围着好几个囚笼。角落堆着白骨,有的还沾着干掉的皮肉。最里面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写着“心狱”两个字,笔画弯弯曲曲,像蛇缠在一起。
我靠近铁门,用令符轻轻碰了碰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条缝。
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吊灯挂在半空。石室中央立着一根铁柱,阿箬被绑在上面,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手腕被割开,鲜血顺着细管流进下面的铜盆,盆底已经积了一层暗红色的粉末。
活引丹……真的是用她的血做引子。
我刚想上前,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喝:“别动!你一碰她,整个分坛都会炸。”
这声音……我心头一震。
抬头看去,柳如烟站在高处的廊台上,红裙拖地,双手交叠在胸前。她的眼神不再妩媚,反而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没动,但右手已经悄悄滑向药囊。
“你来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她轻轻一跃,落在我面前,没有一点声响。几步走到我身边,甩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虫形蛊器,缠住铁柱底部的机关枢纽。那虫子迅速钻进缝隙,尾部渗出淡粉色液体,开始腐蚀里面的结构。
“这架子连着十二个爆毒匣,”她说,“只要你碰阿箬,或者想割断绳子,立刻就会爆炸。这是血手丹王亲手设的局,就等着你这种不要命的人来救人。”
我盯着她:“那你为什么帮我?”
她抬眼看我,嘴角扯了扯,却没笑:“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让他得逞。”
“谁?”
“厉无咎。”她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像咬碎了冰,“你以为他只想炼活引丹?错了。他要用阿箬的血唤醒‘毒母胎’——那是他埋了二十年的种子,藏在这座分坛的地脉深处。一旦激活,十里之内都会变成毒渊,所有活物都会变成他的傀儡。”
我瞳孔一缩。
她没再说话,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残破的纸页,递到我眼前。
字迹斑驳,但还能看清:“……需至亲之血为引,辅以药王谷秘传封脉术……方可启胎。”
我的手慢慢收紧。
这是阿箬兄长的笔迹。
“她在药王谷的事,你也知道?”我问。
“不止。”她收回纸页,“我还知道你体内有个秘密空间,能养灵药、化毒素。我也知道,从来没人能靠近你的左耳。”
我浑身一僵。
她竟然看穿了洞天钟!
但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我震惊:“三年前,我在合欢宗的密典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静默之约’,言者遭噬,钟沉三日。你们陈家先祖,曾是守护洞天钟的执钟人。后来血脉断绝,只剩一支流落在外。”
我死死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重要的是,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冲上去救人,然后一起死;要么听我的,等他来的时候,用你最狠的毒丹,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地面微微震动。
她脸色一变:“他来了。”
她猛地把我推到墙角,自己挡在铁架前,红裙展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记住,”她侧头看我,“别信他的承诺,也别看他的眼睛。他对所有人许诺永生,最后给的都是腐烂的尸体。”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金属拖地的刺耳声响。
我靠在墙边,右手终于摸到了那颗藏在最底层的丹药——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裂纹,轻轻一捏就会自爆。
蚀心爆灵丹。
我亲手炼的,专克高阶魔修。
柳如烟站在铁架前,没有回头。
她抬起手,指尖浮现出第二枚情蛊,缓缓刺入自己的掌心。
血滴落在机关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铁架内部传来机括松动的声音。
她低声说:“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