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丹王猛地转身,眼神像刀子一样扫向我藏身的角落。
我一动不敢动。心跳压到最慢,呼吸几乎停了。银针还夹在指间,可已经不敢出手——他死死盯着那边,只要我稍微一动,那一掌血雷就会轰过来,连人带墙一起砸成碎片。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改了主意。
指尖轻轻一转,银针偏了三寸,刺进了自己的左臂经脉。一阵剧痛袭来,但我咬牙没退。一缕精血顺着银针流入洞天钟,在钟壁内炸开一道火线。
蚀骨花毒丹,早就炼好了,一直封在钟里第七层的小药格中。这毒本来是保命用的,一旦吞下,三息之内血脉腐烂,谁要是碰我,也会被沾上溃烂流脓。但现在,我不想让它留在体内。
我要把它逼出来。
精血一引,毒丹瞬间化作气体,顺着喉咙冲出,喷出一口淡淡的灰雾。那雾轻得几乎看不见,混在夜风里飘起来,像一粒尘埃,落进上方第七圈停滞不动的血河里。
血流一碰,立刻变了。
原本缓慢流动的暗红色液体开始冒黑泡,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毒素顺着血线倒灌,一路蔓延到阵眼中央的玉柱底座。整座大阵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像金属快要断裂前的呻吟。
血手丹王脸色骤变。
他察觉到了。
“你做了什么?”他怒吼,声音撕裂空气。
我没回答。只是缓缓抽出第二根银针,同时伸手摸向腰间的药囊,五指扣住三只密封的小瓷瓶。里面装着浓缩的蛇涎粉、枯心藤汁和噬魂虫卵液——都是能和蚀骨花产生共鸣的辅毒。
他不再念咒,双掌猛然拍地,血气翻滚成锁链缠上玉柱,想稳住阵法根基。黑缝中的阴影已经探出一半,扭曲蠕动,眼看就要彻底钻出来。可就在这时,血河突然沸腾!
黑泡炸裂,毒气升腾,地面升起一层灰蒙蒙的雨雾。
第一滴落下,砸在一个被钉死的修士脸上。他的皮肤立刻泛白,像被酸水烧过,接着冒出细小的白烟。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毒雨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却比雷电还致命。
血手丹王仰头咆哮:“陈玄!这是我的配方!你竟敢改它?!”
我终于开口:“不是改,是还原。”
他瞪着我,眼里燃着怒火。
“你把蚀骨花加进九转化灵散,是为了让毒性传得更快。但你忘了,这种花遇血会释放一种酶,能加速分解所有杂质——包括你用来稳定阵法的魔纹。”我站起身,不再躲藏,“你拿别人的命铺路,却不知道,他们流的每一滴血,都在帮你毁掉你自己。”
他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道血雷劈来。
我侧身翻滚,碎石飞溅,肩头擦过一道灼热。刚落地,手中三只瓷瓶同时抛向空中。洞天钟内微光一闪,三道符纹浮现,精准炸开瓶口封印。
轰!
毒雾爆开,如云扩散,与空中的灰雾融合,转眼变成一场倾盆毒雨,笼罩整个药庐。
血河彻底沸腾,黑泡翻滚,恶臭弥漫。玉柱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黑缝剧烈震动,那团阴影发出尖锐嘶叫,硬生生被推回缝隙深处。
血手丹王踉跄后退,手掌死死按住玉柱,想用玄冰髓强行续接能量。可那晶体刚亮起寒光,就被毒雨侵蚀,表面迅速结霜,然后碎成粉末。
“不可能!”他嘶吼,“你怎么可能掌控这种毒性的节奏?!”
我没说话,目光悄悄看向东南方向。
一个人影从断墙后冲了出来。
阿箬。
她手腕一抖,毒藤护腕自动解开,化作长鞭腾空而起,直扑玉柱顶端。藤蔓缠住柱身,用力一绞——碧绿汁液渗出,滴落在阵纹上,立刻腐蚀出焦黑痕迹。
那是她哥哥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浸透了百年毒草精华,专克邪阵。
血手丹王暴怒,转身一掌拍向她。
我一步跨出,挡在她前面,左手在地上一抹,反向导流符幽幽亮起。残余的血流猛然倒卷,逆冲七处埋骨坑。阵法核心承受不住双向拉扯,玉柱轰然炸裂!
碎片四溅,黑缝猛烈收缩,最后一丝阴影消失在虚空尽头。
安静了。
只有毒雨还在下。
滴滴答答,落在废墟、尸体、焦土上,发出轻微的滋响。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焦苦的味道。
我站在阵眼废墟中央,左臂已经青紫一片,毒素开始蔓延。洞天钟在胸口微微震颤,提醒我刚才强行催动金手指的代价。
阿箬单膝跪地,喘着气,护腕焦黑断裂,垂落在地。她抬头看我,眼神很轻,却带着一股倔强,朝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们赢了。
血手丹王站在不远处,黑袍破碎,脸上青筋暴起。他盯着我,嘴唇发抖:“你以为……这就完了?”
“你毁了我的召唤,毁了我的阵,毁了我的计划。”他一步步走近,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可你知道吗?我研究毒道三十年,只为找到一个真正懂它的人。”
我冷笑:“我不是你的传人。”
“你不配?”他忽然笑了,“那你告诉我,是谁教你用精血激活毒丹?是谁让你想到把三种辅毒混合引爆?这些手法……全是从我的残卷里抄来的!”
我没否认。
有些东西,确实来自他早年遗失在外的笔记。但我加进去的,是他永远想不到的部分——时间。
洞天钟给了我别人没有的优势。同样的毒,我能提前三年培育;同样的方子,我能反复试错上百次而不死。他靠的是天赋和疯狂,而我靠的是积累和耐心。
这才是真正的差距。
“你怕的不是我篡改你的毒方。”我看着他,“你怕的是,有人能把你的东西变得比你更好。”
他瞳孔猛缩。
下一瞬,他双臂张开,周身魔气狂涌,皮肤下浮现出一条条黑线,像无数毒虫在皮肉里爬行。指甲变长、发黑,指尖滴下的不再是血,而是浓稠如沥青的液体。
他知道仪式失败了。
所以他要换一条路走。
以身为炉,炼己成毒。
我握紧袖中最后一枚丹药。
阿箬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被我抬手拦住。
“别靠近。”我说,“接下来的东西,连我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控制。”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脊椎凸起,背上隆起一块块肿包。嘴角咧到耳根,声音沙哑又重叠:“既然你懂毒……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扛多久。”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天。
一滴黑色的雨,从他指尖升起,悬浮在空中。
那不是普通的毒雨。
它在吸收四周散落的毒雾,不断膨胀,颜色越来越深,变成一颗拇指大的墨珠。珠子表面流转着诡异的光,像活的一样缓缓旋转。
我知道那是什么。
所有毒雨的源头,所有毒素的核心——凝毒之核。
只要它落下,方圆百丈都会变成绝毒之地,连石头都会烂出窟窿。
我闭了闭眼,把最后一枚丹药含进嘴里。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随时能咬破封壳。
阿箬的手悄悄摸向药篓底部,那里藏着一根细小的银 针,针尾刻着鲁班七世留下的微型机关纹。
我们都没动。
等他先出手。
墨珠缓缓抬高,悬于半空。
血手丹王狞笑着,手臂猛然下压——
墨珠坠落。